“小林别误会,”许老爷子笑道,“我是个大老粗,书读的不多,有些成语也不太会用,反正就是两孩子从小就有感情,这么一个大概意思。”
林丙清皱眉道:“两孩子之间有感情这个我不否认,可不能说这感情以后就会变成男女之情。何况皓然今年也不过才十四岁,十四岁的孩子哪能懂这些?”
许老爷子却道:“这可难说,皓然这孩子从小就早熟的很,又小小年纪就经历了那一番磨难,心性上已经早已不是普通孩子了。再说了,你家女儿这么出色,就算皓然现在还没有这种想法,等将来长大了,也十有**会被你女儿给吸引的。所以我那个性子执拗的儿媳妇,也不能算是胡乱担忧。”
林丙清沉声道:“既然老爷子把话说的这么清楚了,那我这个当父亲的今天就在这里也给您一句话,我家小悦虽然出生乡野,却也是个自尊自爱的孩子,以后她会离你们家皓然远一些的。”
许老爷子再度摆摆手:“小林你还是误会了,我刚才可是说了,我并没有反对两个孩子将来在一起。”
林丙清注视着他的眼睛,直言:“老爷子,我现在是真糊涂了。”
许老爷子却好整以暇地道:“呵呵,你先别急,先听我从头跟你说。”
林丙清忍耐地蹙了蹙眉头。
许老爷子叹息道:“你可能还不知道,皓然他妈妈,并不是云睿的原配。”
林丙清讶然,这个他还真不知道。
许老爷子道:“你还记得先前站在我身边的那个孩子吧?”
林丙清点点头,那个少女虽然没怎么说话,但是看着就十分傲气,而且明显地透露着不友好,他自然是有印象的。
许老爷子道:“那是皓然同父异母的姐姐,是云睿头一个妻子生的。”
林丙清一怔,这件事情他依然不知道。
许老爷子继续道:“云睿的结发妻子是上海人,当年下乡插队,也正好去了疆省,两个年轻人就在疆省结了婚。后来云睿率先得到批准可以回京,但他的发妻却因为一些缘故暂时还没有被批准,云睿就只好先回京都再想办法,一个月后,我们终于想办法取得了批准,我那儿媳却偏偏发现怀孕了,而且吐的非常强烈,根本没法坐车。那会疆省的条件比现在还差,从阿克苏到这里,一路上得十多天,而且又是马车又是汽车又是火车的,得倒腾好多回,难保不会影响肚子里的孩子,而云睿又是刚转业回来无法请长假亲自去接她,只好先把我那个儿媳托付给了战友们先照顾,打算等过段时间,胎儿稳固了,云睿这边工作也稳定了,然后再请假去接人。”
许老爷子说到这里,忍不住掏出了一支旱烟袋鼓捣了起来。
“可是后来情况赶不上变化,云睿这边因为工作出色,受到提拔,临时被派到外地去,没办法按计划去接人,我那老婆子当时身体又不好,就跟云睿的岳家商量,想请云睿的岳父岳母去一趟疆省,先照顾我那儿媳生了孩子做了月子再回来。没想到……”
许老爷子抽了一口烟,狠狠地吐出一大口烟团。
“谁知道我那儿媳生孩子难产,好不容易生了我孙女,自己却第二天就没了。亲家受不了这个的打击,觉得这都是云睿的责任,扬言我那孙女以后再也不是我们许家的人,办丧礼的时候,连面都不给云睿见一回,并直接把我孙女带回了上海。”
林丙清无言地听着,无法发表任何言论,因为此时许老爷子明显只是需要一个听众,他说什么都不合时宜。
许老爷子叹道:“后来我亲自去了一趟上海,好说歹说,亲家总算同意让云睿见见孩子,但条件是以后我孙女萱姣得跟他们留在上海。由于当时亲家的情绪太激动,我们生怕把人气出个好歹来,只好先答应下来,打算以后再慢慢相劝,没想到这一劝便是好几年,亲家始终没有改变主意,后来云睿娶了皓然他妈妈,又生了皓然,那边不知道怎么地,突然就改变了主意,招呼都没打一个就把孩子给送回来了。”
后面的事情许老爷子没有再说下去,话题一转,便转回到苏飞雪这边来:“那会皓然才一岁多,我孙女已经五岁,孩子送过来后,也不知道亲家怎么教育的,十分仇视皓然他妈妈。两人之间相处的十分不好,这里头的一些纠纠葛葛,我也不想详细说,后来我只能亲自把孩子接到我这边来养了。”
林丙清还是默然地听着,没有冒然插嘴。
“因为我儿子是二婚,当年苏家的情况也不如现在,上海那边起初又不肯放孩子回来,皓然他妈妈刚嫁过来那些年没少受人非议。她性子原本就要强,当时就憋了一口气就非要在各方面都体现出是个能干的,以证明当年她没有高攀许家。可这人啊,有时候越是求胜心切,就越容易栽跟头。”
许老爷子停顿了一下,喝了口茶,没有具体说苏飞雪栽了什么跟头,而是跳跃着说道,“总之后来她生了皓然,就把希望都寄托在了皓然身上,有时候别说是我和云睿了,就是她自的亲生父母那边,也是听不进去多少话的。就像这一回,她瞒着我们,私下里把皓然的志愿给撤了回来,把申请出国的材料交上去了。”
林丙清讶然,终于忍不住开口:“出国?”
许老爷子点点头:“像我们这样的家庭,政策是鼓励我们的子女出国的,所以申请很快就批下来了。”
“那皓然他知道吗?”
许老爷子摇摇头:“别说他了,就是我,也是昨天才知道。皓然他爸爸,现在还蒙在鼓里呢!”
林丙清再度无语,半响才问了一句:“可皓然毕竟才十四岁啊,这么小就让他出国,会不会……”
许老爷子叹了口气:“可不是,我就是想一想,都替我这孙子心疼,可他妈妈竟然狠心地先斩后奏,就是我这个老头子也没什么办法。国家的政策不是儿戏,这申请一旦批下来可是不能再更改的。”
林丙清先是理解地点点头,又不由地跟着叹气:“那什么时候出国?”
许老爷子道:“学校说是八月底开学,皓然他妈想八月初就过去,好早点熟悉一下环境,我给作主,推到八月中了。皓然这孩子可以说是从懵懂懂事起,就没过过一个像样的童年,没过过多少天自由自在的日子,现在好不容易高考完了,又要被迫出国,而且估计一走就是两三年,所以我想让这孩子在出去前能好好地畅畅快快地玩一回。”
林丙清默默地点头,表示能理解老人的这片心。
许老爷子又道:“皓然他妈妈望子成龙心切,原本打算要亲自去国外陪读的,但皓然已经十四岁了,都要念大学了,我不能再让她时时刻刻都掌控我的孙子。所以我跟她做了一个交易。”
说到这里,林丙清终于有些明白了:“所以您才说之前是特意演戏给皓然看?”
许老爷子点点头:“皓然跟他母亲从小就不亲近,因为他母亲对你们的态度,心里头更是早已不满。如今出国的事他早晚都会知道,到时候肯定会跟他母亲关系更加恶化,而以他母亲那个性子,说不定会迁怒到小悦身上去,反而让你们家不好做人,所以这个锅暂时得由我老头来背。一来免得他们母子关系太过坚硬,二来事已至此,索性也趁着这个机会好好地磨砺一下,让他自个儿在人生地不熟的异国他乡好好地锻炼个几年。”
林丙清沉默了一小会:“那现在老爷子您过来,怕不止是解释吧?”
许老爷子爽快承认:“想要真正磨砺皓然的性子,这戏还得你们家配合我继续演下去。我要让皓然明白,想要顺心而为,就必须要有顺心而为的能力,而不只是软弱无力的反对,更不是赌气沉默就能解决问题。”
林丙清默默地端起茶喝了一口,问:“老爷子的意思是让我们家以后不要再理会皓然吗?”
许老爷子道:“不是完全不理会,是尽可能少回应。这也是对两个孩子的感情的考验……”
林丙清忍不住更正:“老爷子这话说的不对,我们家小悦不需要考验,她对您孙子一直都非常坦荡。”
许老爷子一愣,随即笑道:“都说你爱女如命,今日我可算是真正地见识了两回了。”
林丙清强调道:“在你们家皓然这件事情上,小悦从来就没有犯过任何错。”
许老爷子解释道:“小林你误会了,我和皓然他爸爸从来就没有这个意思,对你们家,我们一直都是心怀感激的。之所以提出这么不合情理的要求,其实也有为孩子们的将来考虑的意思。这一回我表面上是站在皓然他妈妈这一边,但如果将来皓然初心不变,还是一直喜欢小悦,到时候我肯定会站在皓然这一边。”
林丙清却是淡淡地道:“将来的事谁也说不准,我们家也从不指望女儿将来嫁什么高门,一切只要她自己喜欢就好。”
“那是,那肯定要小悦自己喜欢的。”
林丙清又添加了一句:“还得对方父母家人都通情达理。”
许老爷子顿时被噎了一下。
林丙清却直视着他的眼睛,毫不所动,眼神看似温和,实际却给人一种比在许宅还要坚定的感觉。
许老爷子自然明白他是在嫌弃自己的儿媳太过势力,同时也是间接地表达对自己这番算计的反感,心中不由地有几丝不愧。毕竟多年来已经很少有人在他面前表达这样的情绪了。
不过随即一想,这也正是眼前这个父亲的可贵之处,便又即刻释然,反而还点头附和:“你说的有理,将来的事还是得将来再说,毕竟这女孩子以后是要嫁到夫家的,若是婆媳不和,这日子也会过的不够顺心。”
林丙清沉默数秒,忽然道:“我们可以招赘。”
许老爷子瞪着眼睛,再次被噎住,忍不住心里腹诽:你还有两个儿子呢?这种情况下招赘,你觉得合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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