绍宋 第九章 我是谁

——地球表面——托克逊侠城——太阳日——

昏暗的房屋，呜呜泱泱的声音，身边冰凉的液体。当浮灵再次醒来时，这一切仿佛都回到了最初的样子，他在紫罗兰实验室苏醒，一群人站在容器前，除了他自己，什么也看得不透彻。

等浮灵完全清醒时，他发现此时他并不在实验室，而还是在托克逊侠城，还是在古城客栈的天字六号房，也或许是天字五号房。总之他知道，没有白雾星人来救他。

他被置于一个透明的容器中，身边的液体也全是水，外面吵闹的街市过的是白天的生活，而屋内的黑暗则是留给浮灵的孤独。

他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只觉得身子还是很沉重，体内那些奇怪的液体依旧束缚着他的系统。

自那次事件发生后，他便一觉睡到现在，而知道能将他放入水中，估计也只有天降阁的人。

一个脚步声逐渐靠近，向浮灵走来，然后是一只手放在了器壁上，动作缓慢轻柔，仿佛是在小心翼翼地感受，后来便逐渐显露出一张熟悉的面孔。

勒托紧皱双眉站在浮灵面前，隔着一层器壁，看着刚刚醒来的浮灵，无数黑暗夜后的守候，她终于等到了这一刻。

勒托轻轻的将另一只手也放了上去，然后俯身贴将侧脸贴到了器壁上。

就在那一瞬间，浮灵想到了茵沫，想到了他第一眼见到她时的情景。而勒托的温柔、小心是不同的。

“你一醒来，这水仿佛都有了温度。”勒托抬头看向浮灵，虽然声音很小，但足以让浮灵听到。

浮灵没有回复她，而是静静的看着她，只有眼神与眼神的交流，仿佛一眼望穿，不必多言，也仿佛一切早就被阻断于这器壁内外。

接下来的日子浮灵一直生活在这容器之中，勒托也会时常更换容器里的水生植物，浮灵听到最多的话，就是勒托说怕它们太慢了，她真想将整个容器都塞满这些植物，好让浮灵快些回复。

她并没有提及那个月亮日发生的事情，没有再提到过天降阁、弗兰迪、剧孟。他们每天都过着几乎相同的日子，她将木桌放在容器前，自己则坐在他的对面，与他讲着她的所见所闻，朝夕相伴，有哭有笑，有忧有喜。她也会生他的气，因为他不肯开口说话。每当她生气时而浮灵则会抱紧双腿下沉，看着蹲在地上埋着脑袋的勒托。这一切的一切平淡却不乏味，祥和却不安宁平静。

直到很久以后的一天，她全身湿着回来，身上带着血迹。

勒托快速冲到窗前，将帘后的窗户封紧，喘着粗气跑到屏风后面。

待她走出来时，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身上也都干了。

勒托慢慢地走向他，脸上挤出了笑容，无奈勾起的嘴角与紧簇的双眉相互抵触着。直到勒托终于哭了出来，带有哭腔却仍然笑着说：“外面下雨了，下的可大了。哼哼，哼哈哈哈哈哈哈。”最后的声音，浮灵根本分不清，她是在哭还是在笑。

此时的勒托在浮灵眼中像是一个失去了玩物的孩子，哇哇大哭着，毫不遮掩。

浮灵拍了拍器壁，此时的他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上次在天降阁密室吸收的液体也大都循环出去了，这场雨比预期来得还要早。

但也或许并不早，因为他不知道，这一切是过多久了。安逸使他沉沦，让他忘记了时间，忘记了一切，让他只能感受到眼前的温馨，而这场大雨，浇醒了他和她。

浮灵示意她将器壁打开，勒托颓废的从身边拿起一个重物便砸向了浮灵。

水从容器内一下子喷涌而出，流出了屋子，流向了外面，与雨水混融在了一起。

浮灵站在原地，**着上身，看着眼前泣不成声的女子，刚准备开口说话，勒托冲上去环抱住了他。

“你知道人类的繁衍方式么。”

勒托双手捧住浮灵的脸。

——地球变面——托克逊侠城——此太让日过后的月亮日——

见身边的女子已经睡着，浮灵下床披上了斗篷，走出了天字五号房，走出了古城客栈。

他去到了剧孟的草屋，但那里早已变成一摊木柱堆，雨水浇灌着木柱上的嫩草。

浮灵又瞬移到了天降阁。天降阁门前的标志被封条封的死死的，上面印着官文。浮灵在街上漫步着，这时他才发现，在深夜寻得一侠客，成了一件难事。

终于在一青楼门口找到一位自称巫娼的女子，女子贴上身来，被浮灵拿出的银块挡住，浮灵将最初勒托给他的银块给了巫娼，才得知这一切。

据巫娼所说，天降阁在一年前发生了巨变，人们相传天降阁阁主被一位侠客刺杀，不久后那位侠客也自刎离世。政府征收了托克逊侠城，侠客受章法限制也大都离开了侠城，天降阁被官封，百姓也渐渐移居了进来。而此时唯一能看见大量侠客汇集的，只有古城客栈这个老酒馆了。

原来一切都没有提前，按剧孟所说的，该来的雨还是会来，只不过人不在了。

——地球——云层之上——使者云地——太阳日——

浮灵到达云端时已经是太阳日了，云端上没有一个人，他本以为会看见耶梦加得或者茵沫，但却是一片宁静。浮灵来到云端，并没有急忙去找茵沫，而是回头向云端下方张望。

“你看到了什么？”身后传来了耶梦加得的声音。

“蓝色的是海洋，绿色的是陆地。”

浮灵还是向下望着。

“人类生活在陆地上，我们生活在云层上。”耶梦加得将手放在他的肩上，平拍了一下，便自己坐到了地上。

浮灵没有说话，转身便走了。他离开了云端，当走进雨林云地时，碰巧赶上下雨，他寻遍了整个云林云地，终于找到了通往使者居住地的云道。

正如茵沫先前所说，使者所居住的云地分为四部分，而交通枢纽位于这个四部分的中央，从雨林云地通向交通枢纽的云道上，可以清楚的看见下方的云地，左边大概是卡瑟琳所属的使者云地，右边则是紫罗兰所属的使者云地。而通过交通枢纽后再向前瞬移，其左右两边的云地分别属于格易和耶梦加得。

浮灵在交通枢纽停下，进入到了格易的使者云地，还是一片片树林，其中交织居住着一些使者，他们的生活大多像人类一样，过群居生活，共享着一片云地。

“哇，你回来啦！”

“黑老头，黑老头，浮灵回来啦！”

茵沫一看见浮灵便兴奋的跳了起来，兴冲冲的向远处的房屋喊着。

他仿佛能从这里面感受到什么，于是也终于露出了笑脸。

“你竟然笑啦，哈哈哈，你是下去被人类虐待了一圈回来了么？”茵沫坐在一个高高的木桩上，依旧摆荡着双脚，向前倾着身子嘲笑着浮灵。

浮灵还是笑着，然后从茵沫身边走过，走向浮灵的屋子，示意了一下，便进去了。茵沫从木桩上跳了下来，然后飞快的从浮灵腰间扯下了一个物件，跑到格易身后。

茵沫将东西举起来，是半块碎玉。与之前弗兰迪的那半块相似，这块是勒托挂在他腰间的。

“这是一位人类姑娘挂在我腰间的。”

浮灵并没有要去从茵沫手中夺过来，而是走到了格易长老身边的茶具旁，沏了三杯茶，自己拿走了一杯，坐在了格易长老对面。他像当初剧孟一样，摇晃着头吹着被子里的茶，然后放在嘴边，细细抿着。

“哪个更香？”格易看着浮灵这一连套动作，待他品完后才开口。

“他们的。”

浮灵站起来，将茶杯放回原处，然后抬头打量着格易的屋子。用木头搭建起来的屋子，看着比剧孟的草屋整洁很多，但却远远比不上古城客栈的天字号房，再回头看向那些玩物，如天字五号房里的差不多，大多都是陶瓷制品。当然还有些小玩意，他这次在人间并没有见过。

浮灵拿起那些陌生的东西，将他们在手中转动着，观察着他们的纹路和结构。

“伤害卡瑟琳的那些人类将她供做成了神人，将白雾星人看为天神，他们熟悉我们的系统，这位人类姑娘恢复了我。”

浮灵看向茵沫手中的碎玉，眼神没有过多的停留，便又看向了茵沫。

“她和你有些不同，少了些孩子脾性。”

“你回来之后，话都多了。”茵沫摇着手中的碎玉，歪着脑袋笑着看着浮灵。

“他接触了人类，人类的情感。”格易端起桌上的茶杯，富有韵味的轻吹着茶水，然后一饮而下。

“有些情感是人类独一无二的，你要慢慢感受，才能学会。”

“所以格易是和紫罗兰相背离的，对么。我们不需要占领，我们可以学会和他们一样的共享。”

浮灵终于等到了时候，将他心中想说的话急忙说了出来。

他对于其他人的态度不清楚，但他可以真切的感觉到格易长老对人类的态度，其实从他对茵沫就能看出。

“茵沫就是人类。”

“我不是人类。”茵沫反驳到。

“你没有发现，我变了样子么。”

浮灵仔细观察着茵沫，并从他身边绕了一圈，然后停在她的身前。

“没有。”

“我变了！因为我也是机合体啊，我变得更像白雾星人了！”

茵沫气的蹦了起来，然后直跺脚。

“你是太想变成白雾星人了，出现了幻觉，你是人类。”浮灵听不懂她在说什么，总之她是人类，这是他可以确定的。

“没有！我就是我，我是机合体，不是什么白雾星人，也不是人类，我是这个宇宙中全新的星种，我是自由的！”

“你也一样！”茵沫吼向浮灵，然后双手环抱，跑到浮灵的身后，用双指抵住浮灵的后颈。

“我们后颈处都有机合体标志啊。”

然后茵沫便跑到他前面，将后颈的机合体标志给他看。

茵沫转过头来，看浮灵依旧是没有表情，还是觉得浮灵不相信，便又哒哒的跑向格易。

“你不信。你不信看看黑老头的，肯定与我们的不同。”

还没等茵沫抬手，浮灵便叫住了她，认为她太不礼貌。

“我信了，坐下吧。”浮灵抬起手示意她安分点的坐下。

浮灵看向地下，然后摸了摸自己的后颈。片刻后，他终于抬起眼，看向格易。

“机合体，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