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论证 3 魔宴氏族终

如果不是有访客来了，扎克都不会意识到太阳已经到了头顶。

“我讨厌晴天。”门口站着的家伙一脸……埋怨，拨弄着一头淡的趋近于白色的金色、微卷的长发，撇了眼开门的扎克，“我知道你有个地下泳池，我们去那里。”递给扎克一袋鼓囊的包，径自进了门，左右看一眼，找到了楼梯，斜一眼在二楼看下来的戴尔，埋怨的脸换成了微笑，回头撇一眼扎克，“你准备了食物~我真高兴~”

“戴尔不是食物。”扎克示意楼上的戴尔迅速消失，扶住这位客人的肩膀，手感就和触摸一句骨架没什么区别，往门口靠近，“我没预期你的到访。”是送客的节奏，以及，“乔凡尼。”

骨架一样的身体，卡在门的边缘，侧着头，斜铺着一头长发，带着些幽怨，“乔凡尼（氏族）？我有点伤心了，扎克。叫我的名字。”

我知道这一定会让人困惑，但，这是个男性。一个外表和行为都似乎在刻意……模糊性别……不，是模糊生物特性的家伙，不太好形容。恩，差不多就是那种‘为什么世界上会有这种人存在’的感觉。

“我叫了你的名字，你就老老实实的离开？”

“你先叫，然后你就会知道~”长发被细长且骨骼结构一清二楚的手指拨开，故意露出那弯似笑非笑的嘴角。已经长到开始弯曲的指甲在扎克的肩膀上点点。是在等待扎克响应。

“尼克。”扎克让步了，“尼克·乔凡尼。满意了，现在你可以走了么？”

尼克解放了那‘含蓄’的嘴角，仿佛要咧入颧骨的嘴角开合着，“不。”打开还在扎克手里的包，掏了一下，“我都把泳衣带来了~”他手指上挂着的是一条布料怕是都没有巴掌大小的泳裤。再掏一下，“我也给你带了~和我的颜色相配哦~”

扎克丢下包，转身，是妥协，“尼克，欢迎。”打开双手，但身体已然是背对这位客人了，“请把这里当自己的家。”准备继续去三楼。

“客气~”尼克再次成功进门，跟在扎克后面，飘逸着自己的长发，“我猜我先给自己弄点儿食物好了~”

扎克不得不转身止住身后家伙的脚步，“我说过了，戴尔不是食物。”

“哦~抱歉，我忘了。”多轻描淡写，“你知道我的记忆一直不怎样，你可能要在我旁边随时提醒我~”笑脸。

“泳池，我们走。”扎克啊，让步，妥协，现在，是放弃。

但戴尔告诉扎克地下室有泳池的时候，他应该是忘了告诉扎克这泳池的规模和样子。扎克看着巨大的圆形空间中晃荡的清亮水光，开始担忧自己这个‘家’的牢固程度——因为看上去自己只能住200年的‘家’，建在一个上半空心一半温水的气泡上。

尼克·乔凡尼，已经换上了自己的泳裤，干塌的屁股对着扎克，坐着让人不想直视的热身准备，“勒森布拉把最好的别墅给你了，你知道我申请了多少次这套房子么~”

“我猜4乘以100乘以365。”扎克不准备完全下水，只脱了鞋袜，卷了裤管，坐在旁边。都下来了，是吧。

“哈！”尼克热身中被长发半掩的眼弯曲着，带着笑意，“我就喜欢你的嘲讽，总是这么精准~”

能接收到不，扎克回答的次数是4个世纪的每一天——我们已经看到这个尼克·乔凡尼对达成自己的目的有多执着了。看看他，正全身只有一片巴掌大小的布料的以抛物线越入扎克的泳池。这还不能说明问题么。

看着尼克潜入池底，就像在看一片清澈的湖水中飘来了一具骨架，瞬间就会让人失去在这里玩水的兴趣。扎克用脚抬了抬水，“你准备在我这里呆多长时间？”

骨架浮上来了，淡金的头发贴着那完全显现头骨形状的脸——各种意义上的恐怖画面，“我不知道，我等会儿可能还要冥想一会儿~你看过你房子外的风景了么？完美的，淹没生机沙漠与盎然一切的城市的交接~美~我肯定这风景会带着我的脑袋去到许多神奇的地方~”

扎克站起，晃荡着湿漉的小腿，准备离开。

“你去哪里？”尼克靠向池边。

扎克回头，“我赶不走你了对么。”

“呵呵，你赶不走~”

“我只有一个要求，别动戴尔。”扎克准备穿回鞋袜，“承诺我，这里就是你的家。”

尼克看着扎克的脚不怎么流畅的被套回袜子里——毕竟是湿的，“所以那是真的，这个戴尔血统真的是托瑞多曾经的人类奴隶？”

扎克也没有多着急，直接在尼克带来的包上蹭掉水珠，“哼，消息传的到快。”

“雷夫罗嘛~快也就是他们唯一的用处了~”这大概是嘲讽，尼克挑着眉，成功让一颗滚落的水珠在眉梢改变轨道，融入淡金、贴着脸颊的长发中，“但我不觉得这是你在保护这个人类的原因，对么~”

扎克看了眼尼克，“我没有保护他。我只是个带了个员工来西部出差的殡葬业老板，我有意回去的时候也带着这个员工。”

尼克又给了扎克一个几乎咧入颧骨的笑容，“我喜欢这个回答~所以这位戴尔·沃克在西部经历的所有事情，都不应该和异族有关系，只是，呵呵，巴顿格兰德殡葬之家的公事~”

扎克已经穿好了鞋袜，给予对方一个正常的微笑，“感谢翻译。”

翻译？必须的啊，不然监控这个家的雷夫罗听不懂。

尼克稍微收敛了一点他那渗人的笑容，模仿扎克的正常笑脸，“昨天会议上，我说了很高兴再次见到你，你没有回应，现在~”仿佛在期待什么。

扎克满足了对方的期待，“我也是。”然后是当着对方面的收回笑脸，摇头，离开。

“你应该知道，想见你的不止我吧，卡帕多西亚比我要急切很多~”在扎克的背影越来越高，越来越小的时候，尼克在池边拨弄着自己的长发，“还有茨密希~呵呵，我不信那种因为他们的后裔在巴顿和你共事的狗屎~”在扎克彻底离开前的话，有点值得在意，“别让我再次失望，扎克~”

刚回到一楼，戴尔堵住了扎克，“他想吃掉我？！！”

扎克可以感受戴尔喷向自己脸上的热气，“冷静点，他只是开玩笑。”扎克摆了摆手，一副懒得多说的样子。

“他看起来不像是开玩笑！！”戴尔有些过于激动了，不能怪他，“昨天送我过来的卡帕多西亚就没有开这种玩笑！他甚至很友善！但今天这个！！”戴尔的手在乱挥舞，明显在抒发某些难以处理的情绪，“你说过在人类世界中生活的吸血鬼至少是‘人形’，这个家伙还算是人形？？”太多了，关于异族的一切，对一个人类来说。

扎克皱了下眉，“你这是人身攻击，尼克只是……呃，瘦而已。”

“瘦？他完全就是副骷髅！还有那头发！”戴尔甩着自己的头，“他是个长着一头白毛的骷髅……”

“金色，人类。是金色。”地下室传来的声音。

戴尔的脸在扭曲，声音在不受控的颤抖，“他可以听到？”

“他是吸血鬼，你说呢。”扎克摇着头。失望，对戴尔。明显在生命可能被威胁的时刻，这个一直都很客观、独立、平静的家伙失去了控制。

“我，我想要去找韦斯和詹姆士……”戴尔的这话更像是通知。我们要注意的是他把韦斯的名字放在了前面。都还记得在船上的戴尔已经表明了自己需要一个榜样来吧。他说了他不喜欢詹姆士的矛盾，自己认识‘榜样’中，唯一还有参考价值的，是韦斯。

扎克没有阻止，只是提醒，“你想一个人出去？”

“我，我还有你的血。”戴尔下意识的抬手按了下胸口，海上差点被他丢给海妖的东西，看来是贴身保存了。

还是地下传出来的声音，“哈哈哈，这还真是完美~带着扎克的血在维嘉市乱走~这给你在这里的生存几率乘以了好多个零~”

“他，他什么意思？？”

“他的意思是，这个城市里有很多人想要我的血，因为里面有甚至连我都不知道自己存放在血液里面了的信息，而魔宴的领导者，正好是这维嘉市的市长，鲁特·勒森布拉，是血液信息的大师。”

戴尔，现在的安静是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在扎克此时失望于戴尔的失去情绪控制的当下，扎克必须确认戴尔明白了自己的话，“也就是说，我的血现在不会给你提供任何安全，是个炸弹，随时可能爆炸。”

地下的声音，“我现在我突然明白，为什么你那么幼稚的对勒森布拉做那个幼稚的沉默游戏了~呵呵，如果勒森布拉连让你说话都办不到，就别指望你能适应我们魔宴的血液信息交换规矩了~”

扎克皱了下眉，看向地下，“现在我也想起来，为什么‘我也很高兴见到你’了，尼克。”

“哦~别这样，你知道你喜欢我~如果你不是太忌惮赛特和阿萨迈特的力量，必须招募他们，在隐秘联盟的氏族，是我，是乔凡尼。”

此时的对话先不管，终于，十三氏族齐了。

扎克皱着眉，拍了拍戴尔，“去三楼，有些书，是关于吸血鬼的，十三氏族的历史。来的路上我已经告诉你了，魔宴，是吸血鬼的土地，你至少在想做任何事前，了解十三氏族，特别魔宴的氏族。”

我们必须要承认一件事，就是戴尔在这个时候作为进入异族世界的人类，所处的位置是非常尴尬的——他连扎克要在魔宴制造麻烦的心，都不知晓。

因为他从未参与他出现在巴顿前的任何事件，他不知道扎克对魔宴的立场，他知道扎克是吸血鬼、自己熟知的世界里有一种叫异族的东西存在于人类的身边、身外的时候，已经是扎克去魔宴坐实托瑞多是魔宴一员的路上，真真正正的路上，尴尬。

扎克已经在打开戴尔世界观的方式上十分温柔了，如此复杂的情形没有甩在戴尔脸让，让他知道这次他意外愚蠢跟上的旅行，是一场危险的旅行。但是，现在看来，不能让戴尔的无知，影响到扎克的目的，不是么。

从有记录一些书籍上的历史开始，至少让戴尔认知到一些东西。

戴尔有些无神，但还是点了下头，“三楼？我能拿下来看么。”这证明他还有理智，他依然不想看到那个他离开的地方，这是好事。

扎克点了下头，“你想在哪里看都可以，只是，别出去，一个人。”换句话说就是我不出去你也别出去，因为这里只有戴尔和扎克。

看戴尔缓慢的上楼了，扎克皱回了眉，重新回到地下室。

漂浮于水面的骷髅一副预料到了的样子，“你回来了~”

“我只是来对你声明一点，尼克。”扎克很认真的样子，“我不是因为你以为的原因没选择乔凡尼。”

“那是什么？”骷髅在水中托起自己的长发，“别说，是因为我，我这个个体的存在感，让你不舒服了。”个体的存在感，外表和行为，“我会把这当做真正的人身攻击~”

扎克现在的脸，就是刚才对戴尔失望的复制，不对，程度更深，“你让我难过了，尼克。”

“哦真的~说说看~”

“你知道我一直尊敬你的存在感。十三氏族的每一个都代表着某件东西，我的眼睛，勒森布拉的血，诺菲勒的黑暗，雷夫罗的光……”我们不用听扎克列举十三氏族的特性，“你的，这个。”扎克抬手示意向水中的尼克。

“我的身体？”尼克伸展了一下，就像骷髅在水中散架，配上那在水面飘摇的长发，所以毫无美感，看着就让人难受，和他说的话相配——“我讨厌我身体。”

“你讨厌是承载你永生的形态，你不讨厌你自己。”扎克侧了侧头，是不想让尼克偏题，“我没有选择乔凡尼的原因是因为我以为，我以为。”失望，“你会是魔宴中一枚钉子，就像你的利爪和牙齿，被毒浸泡的武器。我以为，你会瓦解魔宴联盟。”

尼克沉入水里了，钻出的时候看着扎克，“你是认真的么。”没了那让人不舒服的转音。

“看我的脸，我像不认真么。”扎克看着尼克。

尼克皱了眉，“那。抱歉，是我让你失望了，四个世纪的失望。”

“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