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论证 9 价目与社会

“我在这里办事需要花钱？”扎克看着手中的价目表，问新来的管家——勒森布拉主动送来的，是个曾经是雷夫罗的卡帕多西亚。都还有印象吧，魔宴惩罚成员的方式之一，就是让有高地位的吸血鬼换血成为没有地位的卡帕多西亚。

来的这个管家很寡言的样子，撇了眼扎克，也不回答，继续清理别墅中的……打斗痕迹。

警察的‘入侵’也不是完全无用，至少他们在现场推断出了整个绑架的过程进行的并不顺利。两个人类的追逐打斗遍布整个别墅，可以说是非常激烈了。又有了扎克的血洒落在楼梯上，能证明打斗是以一方失去行动力结束的。从结果来看，输的是詹姆士。

所以新管家需要点儿时间把这里恢复原样。

管家也同时带来了扎克现在手里看的东西，算是勒森布拉的‘礼物’，告诉扎克，如果魔宴吸血鬼成员，要完成一件工作之外的事情，需要走什么流程。

基于管家不愿意和自己的主人对话，扎克去阳台上找尼克。

“我需要花钱雇佣人手去找詹姆士？”

是的，即使兰斯将军离开前，说了这事情就交给吸血鬼处理，但，只有扎克愿意处理。

“魔宴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扎克。让人中断自己的生活，去做在自己生活外、由他人委托的事情，需要代价。钱，扎克，钱就是代价。”尼克在冥想，被打断的他并不怎么高兴，“你应该知道的，派去巴顿的个人都有各自的身份。”

不知道还有人记得么，福特殡葬的主人，福特先生是找诺调查过艾伦殡葬之家花大价钱从格兰德手中抢走的个人的身份背景的。想起来了么，当时福特是满心担忧的对扎克说，‘这个人别说高端葬礼了，一点这方面的经验都没有！’

“所以？找他们做点生活外的事情还要我委托，要我付钱？”扎克觉得这有些不可理喻，“我是魔宴唯一的托瑞多，也是托瑞多的氏祖，迄今为止我得到的福利只有这栋别墅。我什么权利都没有。”扎克啧了一声，“办事还要付钱。不可思议。”

尼克盘腿坐着，沉默了一会儿，拍了拍身边，是示意扎克也坐下。

“我不冥想。”扎克还是坐下了。

尼克拿过扎克手里的价目表，“你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了很多很多个‘0’。”扎克看着尼克手指指的地方，是乔凡尼目录下的第一个名字。

“他是我兄弟。”尼克看了眼扎克，“我刚成为吸血鬼时不小心‘复活’的一具尸体。”

扎克看着尼克，等解释。

“他被活埋了，当父亲带我去掘墓的时候，我太蠢了，选了个墓里的人还活着的墓。”尼克说的很平静，“于是他成为了和我相差一天的弟弟。”

扎克依然看着尼克，等一个结论。

“他的名字在这份价格表上。”结论来了，“我不在。”

扎克的嘴微张，没说话，翻了全部表格，没他扎克瑞·托瑞多的名字。

“作为氏族中除了休眠氏祖的最高位者，我们的权利之一是，我们的生活不会被打扰。”

扎克闭上了嘴。如何理解这项权利，自由发挥吧。

尼克铺开了几页价目，“你看到了什么。”显然是让扎克以总观的视角回答。

扎克知道这是尼克在帮自己理解魔宴的做事风格，配合了。

“我看到了……”扎克撇了下嘴，“我没看到勒森布拉和托瑞多的目录。”

“托瑞多没人所以这里没有。”尼克先把这显而易见的情况排除，“然后，对。这里没有勒森布拉氏族的价目。”

扎克摇了摇头，“那我猜这是勒森布拉作为魔宴的领导氏族，独有的特权。”

“不。”尼克摇头了，在手中的表中抽出一张，放到扎克面前，“在这里。”

扎克皱着眉，看着整张纸中的唯一内容，“那是，更多的‘0’。”——

勒森布拉

000000……

“作为魔宴的领导氏族。”尼克开始解释，“如果有需要勒森布拉氏族出手的事务，价格，如你所见，以及，派出人选，会由勒森布拉内部选择。”

扎克的嘴角扯了一下，“所以委托的人不能选择？”

“不能。”干脆利落，“你可能花掉人生所有积蓄，得到的只是个末裔勒森布拉。”

扎克侧开头，懒得说话。

“没让你转开视线。”尼克开始享受这教导时刻了，“继续看，你看到了什么~”依然是这些摊开的价目表。

“呃。”扎克只能配合，“茨密希的价格普遍比你乔凡尼的高，你的又比雷夫罗高，卡帕多西亚……”扎克回头看了一眼，某个管家正在拖地，“很便宜。几乎就是人类社会的事务所价格。”

如果扎克这么判断了，那这就是事实。因为他在格兰德，不就是干这个的么。

尼克很满意扎克的观察力，“这就是吸血鬼地位最直观的体现。”然后他拿起了茨密希的价目表，揉成团，随手丢掉，“这张应该是废了~”笑着看一眼扎克，没延展这个话题，而是继续教导的摆出更多的价目表，“现在，你看到了什么~”

现在被摊开的价目就简单多了，是，“异族的价格。”

人造种、易形者、食尸鬼、地精、奇美拉……

扎克的眼睛在放光了，“这还真便宜。”随便拿起了一张，“呃，不要传承者。”放回去，拿起了一张易形者的价目表。扎克眼睛放光的原因，“呵，最便宜的只需要一只汉堡的价格。”

尼克把扎克手里的价目表抽走，“先别着急选人~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呃，好吧。”教学看来还在持续，“我看到了，人类的奴隶运动并没有解放异族。对么。”

“对，也不对~”尼克笑着，“异族依然都是被统治的对象。不对的是，他们不是奴隶了~奴隶不用付钱~而这个价格~就是和他们的生活被打扰对等的价格~”

“哇哦~”扎克只是在模仿尼克的语气，“真是大进步啊~”然后重新拿过易形者的价目，回归自我，“现在，我要挑选拯救詹姆士的人选了。”

“急什么~”尼克倒是没继续拿走扎克手里的价目了，而是继续放上手中最后的价目表，“再看看，你看到了什么。”

扎克的视线只歪了一下，就正不回来了，“我又看到了，很多‘0’。”免得误会，“只有‘0’。”扎克也是个见异思迁的家伙~瞬间丢了易形者的价目，拿起了所有价格都是0的这最后一张价目表，“灵魂异族们~”不知为何，扎克不自觉的弯了嘴角。

人们形容地位这东西，只有更高，属于跟随体制而无上限发展的东西。其实吧，下限，也一样。

“哈。这个我知道。”扎克开始显摆了，“灵魂异族在这个世界，没有自己的生活可言，所以生活被打断的去完成别人的委托……”扎克自己都没说完，就开始觉得自己蠢了——灵魂异族需要钱么，能干什么？抛到空中和自己一起飘飘摇摇么。

扎克撇着嘴不想说话了。人都有失误的时候，放过扎克。

“你对了一部分。”尼克却肯定了扎克的一时失误。

“我对了？”扎克自己都不确认。

“恩，对了一部分。灵魂异族在这个世界上没有生活可言，换句话说~”尼克眯起了眼，划重点，“他们不需要存在于这个世界~于是~~”这个尾音打了两个转儿。

扎克有了顿悟，重新拿起手里的价目表，“如果另异族要存在在这里，西部，得让自己有点儿用处。”

“这就完全正确了~”尼克非常满意，“在魔宴，防止一个灵魂异族被我们随手灭杀的唯一保障就是他正在创造存在的价值，进行某人的委托~”

扎克重新拿起易形者的价目，看看灵魂异族，再看看易形者。对于追踪来说，这两个选择都很合适……恩，灵魂异族更合适一些。大家要客观，一顿汉堡钱，扎克真不至于省；同理，一个不需要存在在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异族，不需要救。

该是挑选委托对象的时候了，扎克刚静下心来看这些灵魂异族的信息……

“你看到了什么~”

呃，又来了。

扎克撇一眼尼克，“还有什么可看的？”摆摆手，“你冥想吧，不打扰你了。”

“不要~”尼克在兴头上，能够教导托瑞多的时机，真心少，我们应该很清楚。所以尼克只是在抓紧这样的机会，“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好吧。”哪怕扎克不愿意，但事实就是如果这里还有自己需要了解的信息，他也不想错过，“我看到了……”视线不断在表格上转移，“我看到了……我看到了……”扎克皱眉了，视线停留在一处，“我到底要看什么。”放弃了。

尼克没有让扎克难过，微笑着，“这上面没有恶魔~”

这就是某件事太常识，反而被人忽略的证明。扎克一脸不耐烦，“当然没有恶魔，魔宴和恶魔有相互不干扰的协议。我早就知道了。”

“协议已经作废了~”

“什么？”

“协议没有被推翻，只是相当于作废~因为恶魔离开西部了，你就没有察觉么，维嘉没有恶魔。”

扎克回忆了一下，确实，“我还以为只是我没有碰到。他们去哪里了？”

“不知道，但要我猜的话，你亲爱的巴顿~因为他们就是你来到这里的一周前离开的~”时间点正是扎克上船前，意思就是，在火车上暴露的、巴顿吸血鬼的离开，这消息传开了。

扎克露出了思考的神色，想了一会儿，点着头，“天使重现、快速进阶的秘密、我的离开。”看了眼尼克，“恶魔也知道魔宴不会帮他们，留在西部也没有意义。哼，可以理解。”

“你听起来一点都不担心~”

“为什么要担心，还有纽顿挡在巴顿前面。你知道纽顿有什么吧，呵呵，有天使和黑女巫。”倒是，“那我现在猜魔宴对宗教学院的支持，已经不是秘密了，可以公开了。”

“哈~对~住到你这里来之前，我刚捐了一笔钱给教会~”

扎克笑了笑，没回应了，挑选人……

“我提醒你注意这上面没有恶魔，是因为，这上面，曾有恶魔~”

看来还没完。

扎克看了眼尼克，“为什么？”为什么会有恶魔。魔宴和恶魔不是各走各路，相互不影响么，出现在这明显由魔宴制定的价目表上，算什么不影响。不说多的，就一个这体现魔宴地位走向的标价，就应该是任何生物自尊无法接受的事情。

“如果我有什么事情要做，我不需要这份价目，我可以直接让我的后裔去做~吸血鬼的尊卑传统~”尼克笑着说的，“就像家长命令孩子去做家务。我的事情，都是乔凡尼的家务~最多最多，我在魔宴会议上找兄弟~”

扎克思索了一下，“我就一个人。所以，我的家务必须要雇人来做。你是这个意思么。”

“我是~”尼克点头了，“那你平时在哪里去找这些可以雇佣的家务人员呢~”

扎克这次重新完整的打量全部的价目表，回答了，“报纸、塞入门缝的小广告、朋友介绍……”扎克的人类生活经验。扎克又开始思考了。

有人意识到了么。这价目，就是如同家政服务那样，被公开面对向整个社会的广告。

首先，回答刚才恶魔的问题，尼克，“恶魔喜欢魔宴在这个社会中制造的便利，有这种简单的方法，让人类主动上门，签订恶魔契约，他们没有理由排斥。”

虽然类比成了家政服务，但需求这份价目表的事件，可不是拖地铺床，这点大家应该明白吧。

然后，还是一直在教导扎克的尼克，“西部的任何人，只要想，就能拿到这样一份价目~也就是说，这并不是什么魔宴在西部经营的业务，是社会常识~”有点像报警要打xxx，失火要打xxx，急救要打xxx……根植于社会基层的规则，“所以，恶魔曾经出现在这上面过~”

最后，“基本上，异族不会需要这种东西~”呃，太浅显的事实，“你要是哪怕有带一个后裔过来，你也不需要这种东西~”尼克看着扎克笑的很欢，“只有人类，需要这东西~”放在最后，一定是很重要的东西，“所以，所有你刚才从这上面看到的东西，任何拿到这份价目的人类，都能看到~”

扎克受教了，在这阳台上面朝着沙漠与城市的分界线，“这就是魔宴制造的社会么，呵呵，不错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