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论证 7 告别

格兰德的气氛有些阴郁，不是因为格兰德成员，而是由那些逝者家属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场导致的。

他们暂时在会客室里等待，等着看格兰德的主人能不能把遗体还原成至少可以看的样子。家属想要葬礼——

“我们是说过再见，但我们曾经是幻想，她可以听到我们。”这是逝者丈夫的原话，“哪怕是拔管的那一刻，我们依然保持着希望，她可以听到我们，她可能醒过来。但现在，我们知道她听不到了，我们确定她没有醒来可能了，我们，需要告别，不做幻想她会听到的告别。我们需要仪式。”

抛去这番话中的所带的人性情感，对于一个殡葬之家、对格兰德的意义就是——客户要传统葬礼全套。

扎克在看过老汉克接回的遗体后，给出的回答只是，“我尽量。”

差不多凌晨5点，遗体到格兰德，现在已经快中午了，扎克还是东侧地下室整理遗体，葬礼，能不能实行，就看他能不能让这具几乎不剩什么的……残渣，回归到她曾经还是人类时的样子。

太难了。

“怎么样了？”露易丝下来了，看了眼站在石台前发呆的扎克。

全副武装的扎克回头看一眼露易丝，“我在重建她的下巴。”把手里的‘作品’展示给露易丝看——就是个呃，下巴，“我确实是完成了，但是，我装不上去。”演示给露易丝看了：

拖着手里的下巴对上石台上缺失下半张脸的遗体。看起来吻合的非常完美，但就在扎克松开手后，下巴就掉下去，落入空荡的脖颈，被卡在用金属拼凑的颈椎之间。

露易丝都没有完全走下楼梯，皱着眉，就停在了楼梯上。我们理解为她没有扎克那么全副武装，作为吸血鬼的她不想靠近。也可以听她的话，“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会拿走别人的下巴啊？”

“有权有势的家伙。”扎克侧了侧头，小心的拿起下巴……非常小心，扎克不想让自己花了几个小时重建头骨崩塌。

露易丝撇开了视线，又问了问题，“还拿走别人的头盖骨？”露易丝的脸色很难看，“那帮西区的人类到底想要什么？更坚硬的脑门吗？呃，不可置信。”

扎克放下了手里的下巴，脱了手套，开始摸自己的下颚。他需要的不止是外形，而是更还原骨骼结构的作品。扎克需要参考。

摸自己不影响扎克和露易丝交流——扎克也需要交流，这事件很‘丧’的工作，有点调剂是好事。“哼，说不定还真是。坚不坚硬我不知道，但足够……好看。”扎克的眼睛示意了下家属带来用作遗照的参考照片，不管这个现在在石台上被用各种物件拼凑起来的东西是什么，她曾经有个非常漂亮的脑门儿。呃，漂亮的脑门儿，我自己都觉得这表述蠢。

该怎么解释呢……这样——

兰斯将军是为了要颗更健康的心脏，对吧。作为人类身体内部的器官，人类评级一颗心脏的标准就有一个，健康。但是，外在的器官呢，比如，皮肤、眼睛、私……算了，大家懂的。健康已经不是唯一的标准了，颜色、大小、形状……漂不漂亮。

在明白我们人类对外在器官的评判标准多了这一部分后，在看这里‘漂亮脑门儿’的表述，没原来那么蠢了吧。

蠢少了点儿的话，该感觉惊悚了——

“现在不是有那种手术么，改变外表的。”露易丝在掰楼梯的护栏，有金属被扭曲的嗡鸣，“西部那些人，有必要做这么恶心的……”

“除了茨密希有在身体中愈合异物的能力外，其它吸血鬼都没有。”楼梯上方出现了两个人，读心人奥兹·科齐尔和哈密顿·勒森布拉。说话的奥兹，“任何被放入人体的异物，会在变成吸血鬼后被排除。人，成为吸血鬼前最真实的样子，就会是他或她永生的样子。所以。”奥兹走在前面，先经过露易丝，点头示意了一下，“你想的那些手术，没有用，西部前几天已经有几例这样的例子了。”走向扎克前，看了眼石台上的‘拼接物’，迟疑了一下，终究没选择继续靠近。

这里用人类的正常心理排斥解释就行了。

不过即使没靠近，奥兹还是拿了副口罩，带在脸上，继续没说完的话，看了眼石台，“而这样，就不会有问题。一旦被人体认同为自己器官，在吸血鬼的转变中，就不会被改变。”最后，奥兹给了个评论，“聪明，我西部的人类同胞们。”

哈密顿倒是没说话，在奥兹旁边全副武装，看来是要过来帮扎克的忙了。

大概是听了奥兹的解释，露易丝也没什么问题了，她明显不愿意继续呆在这里，“我就是下来告诉你，他们来了。”指奥兹和哈密顿，一抿嘴，“我上去陪那些家属了。”

“恩。”扎克点点头。

哈密顿似乎猜到了扎克不断摸索自己下颚是在干什么，直接动手拿过扎克原来的作品，开始修改。

扎克看了一会儿，一开始有些惊讶哈密顿对人类骨骼的了解，后来嘛，也就不以为意了……

我们都知道扎克的缝合技巧是怎么练成的——冒充军医的时候练的。他的军医生涯就是让那些受伤的士兵表面看起来是完整的，内部，用血，简单轻松。装军医嘛。意外让扎克获得的成就，就是如果世界上有个专业是分辨人类皮肤的类别，呃，比如光泽度？柔软度？毛发丰富度……扎克应该是专家。他缝过足够多的皮肤。

那么，哈密顿在什么情况下了解了足够多的下巴，就没什么值得意外的了吧。就交给哈密顿好了。倒是这一声不响的就来主动帮忙，嘿嘿~魔宴的态度很让扎克满意。

值得扎克在意一下就是奥兹的到来了，“哈密顿是我要求来的，你怎么也来了？”语气，挺放松的。

“中部外族吸血鬼的事务对么。”奥兹在口罩后的声音略显憋闷，“勒森布拉也对我提了下。但这不是我在这里的原因，我是来告别的。”

“告别？”这才值得真正惊讶。

“我被魔宴召回了。”奥兹没打算在哈密顿面前隐藏自己的皱眉，他抬手往石台上的‘东西’指，“你在魔宴是从兰斯将军那里获得情报，被证实了，人类，确实在有组织的做他告诉你的事——”正好，回顾一下，“延长人类身份的寿命，以及，为未来成为更好的吸血鬼做准备。”手指在指向石台上东西时情绪波动，迅速收回，“像这样。”

扎克能感觉到奥兹的情绪，有意帮他放松一下，“还花时间证实？不相信我的能力？哼~”

效果不错，奥兹眼角有了笑意，哈密顿只是手抖了一下。

情绪松弛了一些，奥兹再次开口了，“关于兰斯将军提到那个团体，魔宴有了大致的名单，更精确的，就需要个人，人类。”奥兹的话已经很明显了，“去弄明白。”

扎克仰头思考了一会儿——别做它想，单纯是低头看到的画面不怎么好而已。然后朝奥兹笑了一下，“魔宴想让你潜入，并监控这个人类团体。”

奥兹点头了，“勒森布拉还没有决定这个团体是魔宴的威胁还是……进步。”

这话有意思了，注意关键词，决定。仿佛这种东西是被一个人主观决定似得。

扎克却一脸能理解的样子，“我懂。毕竟这个团体是由一群已经被选择成为吸血鬼后裔的人类组成的。”像狗弟，“他们一定是有长处，让魔宴有益。”扎克随即笑着摇了摇头，“但这种‘在成为吸血鬼前进行人力的准备’，这一概念，应该很让我们这些已经活了几个世纪的老家伙……”扎克一时居然没想到该用什么词。

居然是哈密顿在扎克拖着尾音的时候补上的，“嫉妒。”看一眼扎克，撇撇嘴，“用来表示非善意的羡慕。”

扎克点头了，“对。非善意的羡慕。”看眼哈密顿表示肯定，然后看会对话的主要对象奥兹，“很容易变成排斥，甚至扼杀。”

“所以魔宴需要他们的人类伙伴，读心人，我上场了。”奥兹耸了耸肩，“我会成为勒森布拉最后做出这，呵呵。”变成梗了，“非善意的羡慕，是忍忍就过去还是坚决灭杀，决定，的重要指标。”感谢扎克刚才活跃气氛的玩笑，“不像你~我的能力在魔宴很被重视呢~”

奥兹的眼里有闪烁。

奥兹的能力，读心人的能力。他读了扎克在此时放开的思维——

大家不会认为鲁特·勒森布拉在解读了扎克的血后，会忽略这个读心人已经‘背叛’的魔宴了吧。

奥兹闪烁的眼，即将失控。

扎克突然看着哈密顿手上的下巴，“要是墨在就好了，共和的鬼有特别的‘造物’能力，她能凭空造出东西来，我们就不用这么费事了。”

我希望大家还记得在维嘉时，露易丝对扎克报告的格兰德境况。墨去共和了，被‘索菲亚’邀请去的~

奥兹那即将失控的脸色稳住了，完美的接话，“我没看到你们的大丹犬，也跟着墨走了？”

扎克耸了肩，仿佛无奈的样子，“我就出去了半个多月，一个个都跑了。马修跑了，墨跑了，金也跟着跑了，查理又被爱丽丝指使着盯着赫尔曼。”故意转移话题的目的不要太明显~“卢也不回来，我身边都没人了。”

奥兹已经接收到扎克放出的信息了，知道该是自己收尾，然后也退场的时候了，“卢没回来是你自己的问题。”取下口罩，有了要离开的意思。本来，他就是来是告别的。哼，幸亏来告别了，不然……

“我的？”扎克在顺应奥兹的退场收尾，“不是我送卢回‘故乡’的，我是打算让他陪我去西部的，结果，哼，詹姆士变成了和我同行的人，现在还被绑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专注。奥兹不关心詹姆士的情况，原因？奥兹又不认识戴尔，有什么好关心的。倒是，是时候告诉大家，卢到底去哪里了。

“你回西部很重要，卢的任务同样重要。”奥兹摆了摆手，“算了，不和你争这个。我要回去准备回魔宴的事情了，你和哈密顿纠缠吧。”就真的走了。

扎克知道这是告别了，所以，虚假的，“那我们以后魔宴见。”

“恩。”

接下来。

扎克看向了哈密顿，奥兹把问题丢给了哈密顿，不是么。

“所以。”扎克起了个高调，“你们到底打算让卢在‘故乡’呆到什么时候？”

‘故乡’。出现两次了，该解释了——吸血鬼故乡，殖民者的故乡，圣主信仰的故乡，联邦这片大陆上，有着和扎克一样样貌的人，先祖居住的地方。我相信，曾经在这个故事里，咱们都是用海的那边儿代替的。

现在依然，对这个已经被吸血鬼们抛到身后的土地，介绍它的名字，没有必要。

“他早就已经可以回来了。”哈密顿皱着眉，不太愿意接收扎克的职责，“我让露易丝转告你，由你决定卢下一步的去向，你让他在那里等。”

“是吗？”扎克开始装失忆了，“什么时候？”

哈密顿皱了下脸，不准备解释自己了。

“哦！”扎克又开始装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你让我问鲁特·勒森布拉对吧。呵呵，我在魔宴就没他说过话，所以，我一定是忽略了。”

哈密顿没表情，开始组装自己完成的下巴。

“好吧，这是我的错。但在我叫来杰西卡讨论中部吸血鬼外族的事情之前，我们还有点时间，不如，我说说亚瑟的事情吧。”

哈密顿明显的皱了下眉。

扎克，“刚奥兹说，那是重要的任务。我不明白，为什么送亚瑟去故乡是重要的任务。哼，亚瑟的故乡在西部。故乡，是我，是伊莱的，不是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