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生哀歌 一百三十五章 春雷（一）

一百三十五章春雷

通州皇家别苑附近的人们发现，今年的春雷响的有点早，这冬的脚步分明还在徘徊不舍，留连不去，皇庄背后的大山深处就经常传来轰隆声，时短时长，但通常是光打雷不下雨。历过事的老人就仰着头观望，心里又疑又惧，听这声音像又不像，可若不是，那是什么？莫非是山神发怒了？

山神爷爷，非我等不祭祀，实因这大山早就归皇帝老爷所有了，您有事找皇老爷商量去，千万别朝我们发火！

提心吊胆着，但日子还得过。

大山的异像被传了出去，猎奇心重的人跃跃欲试，但因是皇家别苑所在，进山的路都已被重兵围守，只能呆在远处观望一二，偶尔有些越线偷闯的家伙，全成了有去无归的失踪人口，毫无例外。

长安城，晋王府，王妃正院。

嘉平公主刘如玥斜倚在窗边的贵妃榻上，手执书卷，两眼放空，思绪早已飞跃千山万水。

上封信里，哥哥说嫂子又有身孕，是个女孩，算算日子，差不多该是这个时候生，都说侄女似姑，也不知小家伙长得像不像我？

还是不像的好，虽锦衣玉食，但身不由己……，刘如玥微叹一声，不自觉的轻轻抚了抚自己的肚子，嫁到南唐两年多了，日子过得不温不火，平淡似水。该有的尊荣、尊贵、尊重都有，只是……只是缺少了一点东西，缺少什么呢？她歪着头，想了想，然后自嘲一笑，你侬我侬，忒煞情多，情多处，热如火……

缺了一点火吧，不见光明，看不到脚下的路，怕等不到未来，所以连孩子也不敢有。

秦嬷嬷走进寝室，看到公主轻抚肚子，垂下眼睛，掩饰住眼底的泪意，她明白公主的顾忌，若诞下女孩还好，最坏无非如公主一般和亲远嫁，但若是男孩，他日两国姻盟不在，甚至互为仇敌，届时，孩子将如何自处？父国母国皆不能容，尊贵的血脉成了原罪，唯死一途，让公主如何忍心！

秦嬷嬷在心里叹着气，面上仍带着笑意，从床上拿了一袭羽毯走过去，轻盖在刘如玥身上，嗔怪道：“这天冷着呢，即便在屋里也要注意，受了寒怎好。”

摸了摸刘如玥的手，疼惜道：“看看，手都冰凉冰凉的，杏雨和烟云呢？这俩小妮子去哪了，怎就留您一人？”

刘如玥握着秦嬷嬷的手，虽温暖如故，但皮肤也有些松驰了，时光最是无情，无论如何挽留，它从不为任何人缓下脚步。

刘如玥难掩心中悲凉，俯下身子，将脸放在秦嬷嬷的手上蹭了蹭，然后抬起头笑道：“嬷嬷可是忘了，今个儿是烟云的好日子，我让杏雨给她办个小宴去了。”

秦嬷嬷啊呀一声，笑道：“都说年老忘性大，这话儿真真的，老奴可不是忘了么，烟云今儿都满十八了。”

刘如玥拉着秦嬷嬷坐下，爱娇道：“嬷嬷才不老呢，您还得长长久久的陪着我呢。”

秦嬷嬷笑的合不拢嘴：“陪，老奴得养好这身子骨，多陪公主几年。”

“烟云满十八了，这婚配之事的开始考虑，公主心里可有人选？”秦嬷嬷问道，这女大不能留，留来留去留成仇。

烟云和杏雨都是公主从大魏带来的贴身侍女，这婚配人选得好好考虑才是。

刘如玥缓缓道：“在王爷的亲卫踅摸看看有没合适的。”

秦嬷嬷寻思道：“若是配亲卫的话，那烟云就不能再进府侍候了，咱当时从大魏带来的人手得用的不多，少了一个烟云，这内院就得空出一块来。”

刘如玥笑笑：“内院就这一亩三分地好填补的很，那边我们才需要多放一双眼睛。”她指了指某个方向。

秦嬷嬷会意的点了点头。

主仆俩说了会话，见外面天气甚好，秦嬷嬷不豫刘如玥困在房里多思多想，就哄着她出来散散。

也没带其他宫女侍从，就主仆俩人随意走走。

初春的阳光暖暖融融，照的人心头都明亮了几分。

昨晚下了一场雪，此时积雪尚未完全化开，通往花园子的路上，几个小内侍边清扫边闲聊。许是分心的缘故，有个小内侍一个疏忽，竟将地面混合着雪的杂物扫到刘如玥脚面上。

随着惊呼和喝斥声，小内侍抬眼一看，竟然是王妃娘娘，知道自己闯大祸了，吓得不顾地面有雪，扑通一声就跪下，也不敢讨饶，只是颤抖着手，把杂物从王妃脚上扫开，并替她整了整裙摆，然后伏地不动。

刘如玥深深地看了眼小内侍，而后威严道：“你们都先退下吧，待本宫走后，你们再来打理。”

“是，奴才告退。”

刘如玥站着不动，待内侍们都走后，对秦嬷打了个眼色。

秦嬷嬷低下头看了看，道：“公主稍等会，这裙摆有些脏了，让老奴擦一擦。”说罢，就从衣袖里抽出块手帕子，蹲下身子打理擦拭，手帕抚过摆下，顺势包起一粒丸子，同帕子揉成一团，起身后，塞回衣袖。

刘如玥嘴角若有若无的勾了勾，“嬷嬷，走吧，今儿这天还是不错的。”

……

逛了会园子，又去亭子稍坐了会，已是临近午膳时分，李洹的贴身内侍前来禀告，说王爷有客来访，且需待客吃酒，故不能回来陪王妃用膳。

刘如玥温温柔柔的笑道：“无事儿，王爷的事情要紧，你要好好服侍，别让王爷吃多酒了。”

内侍应声退下，刘如玥也失了兴趣，转身回去。

回到房间，退下里外所有人，秦嬷嬷从衣袖里拿出帕子打开。刘如玥两指捏起丸子，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嬷嬷，咱来猜猜，这是谁给咱的？”

秦嬷嬷撇了撇嘴，“反正不会是端王爷。”

刘如玥轻笑一声，捏碰丸子，取出一张纸条，打开：“探查通州深山里的异响。”刘如玥看完即将纸条撕的细碎，浸入冷茶里，又搅拌了几下，待完全糊后，才倒入花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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