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岚轻轻抖动了一下身体,尽力慢慢从床上坐起身来,企图远离这只套近乎的小东西。二·八·中·文·网
城岚一直都没有作声,小松鼠更加觉得主人深不可测。
被松鼠抓伤的事情,城岚仔细想了想,这几千年里她被咬伤或者她打伤妖类的情况太多了,她实在想不起这小松鼠是哪一回的孽缘,于是就道:“我如何记不得你?”
小松鼠着急就跳到城岚的大腿上,使劲往她眼前蹭,“怎么会?前辈你看我脖子上的伤疤。”可是见城岚不动声色地用手将她扔远,于是又摇头晃脑地在地上琢磨起上哪搞证据来。
城岚正觉得这小家伙实在烦人,它突然伸长了粗壮的脖子朝着她眨了眨眼睛说,“前辈你看,这样是不是就想起我了?”
比原先放大几十倍的小松鼠就这么塞满了城岚的洞府。
城岚磕巴了一下,本是极怕它弄坏了自己的屋里的花草,却被小松鼠,哦,不是大松鼠一误解,硬生生将她眼底的惊异扭曲成了想起了旧事的欣喜。
城岚到底还是没有想起它是哪一只,只是后山十方树洞里的松鼠几乎都是这副蠢样,她想了一会就意图敷衍过去的点了点头,“如何唤你?”
“嗯?名字吗?”小松鼠变成原来娇小的样子,很疑惑地捏了捏爪子,完全没有意识到城岚对它的嫌弃,四肢讨好的抱住了城岚的胳膊,“前辈主人,你都答应要我了,你给我取个名字吧?”
城岚示意它站远点好好说话,心里觉得白白让人家小妖精给自己做宠物,怎么想都觉得有点不太道义,于是就建议它还是回家去,“可我不需要灵宠。
虽说洞府内多了一种呼吸,有点不习惯,但是城岚竟然也并不觉得太反感,接下来的三四日便默许小松鼠在房门外守着。有时候午睡起就能看到它在空中飞来飞去帮她赶蚊子,城岚看着它突然就想起了自己小时候,明明是七尾灵狐,可是请了多少师傅都无法教会她飞行和变幻。
后来,她才知道原来自己是没有妖力的。
她在人间寻找七情六欲的时候,便经常遇到先天失明或者失聪的婴儿,她觉得自己作为妖,失去的不仅仅是某种生存的权利,而是被上天夺走了一切变强的途径。
直到她在君子国的熏华草地遇到她人生中的第一位良师,他教导自己先天不足后天努力,于是捧着一本手写的《奢比尸全术》练了三百多年,其间除了奢比尸附近数百国度的术法详解,另外还有北疆之地的苗蛊之术,大荒之地的驯化之术等。
城岚陷入思绪极深,小松鼠站到了她的面前,微微伸了伸小爪子又吓得赶紧缩回去,走到三步开外才喊道:“给圣女前辈主人请安。”
城岚回过神被它逗得微微一笑,“为何要唤那么多称呼。”
小松鼠匍匐在地上,小心翼翼地回答:“因为不知道您老人家喜欢哪一个。”
城岚盯着小松鼠不住地看,看得小松鼠浑身发抖,尾巴上所有的绒毛都炸了起来,看上去说不出的滑稽。
她心底轻笑一声,“刺桐刺桐,你就叫赤桐罢。”
松鼠见过刺桐花,目光里流露出欣喜,顿时对城岚好感倍增,“那您……您是愿意收留我了么?”刺桐很不确定地又重复问了一次,城岚淡淡地从它的身边走过,没有再说话,它微微一愣赶紧识趣的跟了上去,欢喜地嗷嗷直叫。
城岚很少在城内走动,一般出现在子民的面前都是带着面纱,她敢保证,此时她带着小宠物走在坊间,几乎没有人会认得出她。当然,几日前在她洞府门口吵闹的那几个小孩除外,如果不出意外,其中眼睛最大的男孩子,应该是看到她的脸了。
街道上风平浪静,一如既往的安逸。
姑姑统治蛩苍窟期间,对民众还是十分体恤宽容的,城岚跟着长老每每视察,总是能听到妇孺左右称赞,不管真假,反正民间祥和并无大事却是真的。途径田野,城岚行至田埂上,忽而记起幼年初次出洞府游玩,将民间田野中正要秋收的小麦当成杂草,统统除掉的事情。那件事情,姑姑将她关在刑房,足足一月有余,每日抽打九十九罚妖鞭,就那般第一日刚结疤,第二日又是一轮,周而复始,害她整整半年她都带着疤痕,没出房门半步。
姑姑对她是严苛的,幼时只当是言教,如今想来怕尽是苛责罢。
赤桐感觉城岚几乎未曾笑过,她想做点让她开怀的事情,于是就指着远方山岭上的杏花说道:“主人,你喜欢杏花吗?我摘给你赏玩?”
城岚对花草向来并无太多感觉,只觉得有是否可炼药制毒的区别,听到赤桐如此便诧异道:“赏玩?”
赤桐以为城岚是想要,一转身就已经从百里出的高岭折了最繁盛的一枝扛了回来,城岚接过花枝,并未留意赤桐的得意,只见她手指收拢,粉白盛开的花朵尽数归于掌心上方。
赤桐正要赞叹花间唯美,一眨眼间,便目睹了城岚指梢稍一用力,原本胜放的杏花须臾间便化为了灰烬。
“主人……”赤桐怕极了城岚那一瞬间的眼神,空洞冷漠没有丝毫感情,就像是根本看不到花朵的色彩,历目皆尘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