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天劫 第三十五章江湖二三事

乡间崎岖小道上行驶着一辆牛车。地面坑坑洼洼沾染着泥泞，使得车子摇摇晃晃的。

车上就俩人，车夫和青年。

这青年靠在牛车车斗里的草垛上，身上也没什么行囊兵器，手中只有一个酒葫芦，而这酒葫芦里也没装酒，只是一壶茶馆里的廉价茶水。

车夫是个歪嘴老头，叼了根摩挲了不知多久的老烟斗，让嘴显得更歪了。

“人间修罗域，江湖难太平……唉……”他嘴里发着牢骚，而身后车斗里身穿青蓝衣袍的青年则笑而不语，只是低头喝着葫芦中的茶水。

车子摇摆晃动，也不见得葫芦里有水洒出。

车子行驶到一片稻田边上，车夫用木棍轻轻在老水牛背上敲打几下。水牛会意，停下了步子。

老头从口袋重新掏出一把碾碎的烟叶，小心翼翼地塞到烟斗里，回过头撇了青年一眼，然后又将头转了回去。

“小子啊，我看你穿的也不错，显然生于富贵人家，这江湖险恶，出门咋也不带个武器！”

青年没有回应，车夫老头叼上烟嘴，吐出口烟圈，背对青年，自顾自的说道：“嘿，别看老头子我年老，但身子骨还是很硬朗的，比一些年轻人还强些。年轻时闯荡过江湖，习得一身武艺，只是后来和人起了冲突，让人打歪了脸。”说着便下意识的摩挲了一下自己生满胡渣的老脸。“村头的老武夫告诉我经脉让人打的堵了，要不那时候我怎么着也得能修到锻皮了吧，去什么员外家当个镇宅的武夫，也不用现在整天跑东跑西，还挣不着几个铜板钱呐。”

青年将反复品味的茶水咽下，笑着回应道：“我看您现在过得也很滋润，不也挺好！”

声音很是清亮。

“唉，不都是苦中作乐么，天地下就是这般，表面上看似安宁祥和，但这底下可都藏着龌龊和不堪呐，唉，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只求安安稳稳的，别沾染这些麻烦，能自保就行了……”

老头将烟斗放入嘴中，猛嘬了一口，连带着烟雾慢慢将忧愁吐出。

“人间有正气，四海皆浩然。”青年眉目变得有神，轻笑道“自古邪不胜正，黑暗终将蜗居蛰伏，如若心存侥幸，探出头来，那也只有被日光湮灭的份！”

“啧啧，小子，你这话谁年轻时都这么想过，可遇到歹人有浩然正气有什么用，到头来还是得比拳头硬呐！”

青年点了点头，笑着喝了口没滋味的凉茶。“嗯，老前辈说的是呀，哈哈！”

老车夫摇了摇头，心想这又是一个让什么江湖演绎故事冲昏脑子的家伙，啥正义正道啊，在现实面前根本不堪一击。

天真可笑呐！

老车夫用长杆敲敲牛，牛便知趣的往前开始走了。走的很慢，不过车夫不急，青年也不急。

反正这青蓝水色衣袍的青年说了，三天内赶到便是，而距离那地方，也已经不远了。

“这都快到海边了！”车夫为青年介绍道：“往西两百里，翻过你要去的那片群山，便是臧海的海岸。”

青年点了点头。他已经能感受到咸湿的微风。

“我们村最近也来了不少外人，好多都嚷着要去山里，村里的小伙子地也不种了，为了那几锭银子，全赶着牛车载着他们！你来的晚，只剩下我这老头子还有地也耕不动的老水牛咯～”车夫回头望向青年，面露好奇，问道：“你们去那里干嘛，这么危险的！听说那山脉之中不少豺狼虎豹，当然最可怕的不是这些猛兽，而是啖血食肉，吸人脑髓的妖魔！据说都是什么上古仙魔大战遗留下来的，转逮过路的行人呐！”

“是么……”

“估摸着**不离十！”老头看到青年脸色蓦然变得苍白，忍不住咧嘴笑道：“哈哈，你这年轻人没了刚来的气势？早给你说了那片儿地危险，现在回去还来得及，不过这来回的车费你得掏了，一个子儿也不能少！”

青年哑然失笑，摆了摆手：“老伯你继续往前走就是，快到山脚，我再步行进山。”

老头摇了摇头，心道这家伙还真是头铁，不过山里到底有啥吸引了这么多人呢？除了这个清瘦的青年，大部分都是气血浑厚体态壮硕的武者，看那架势是降妖除魔？不过也不像，难不成山中有异宝现世？

他很快摇了摇头，这和自己何干呢，手无缚鸡之力，就是这江湖的看客。运气好的，安安稳稳的等这场戏谢幕，运气差点，半茬子就让那舞台上甩刀表演的人削了头去。

老车夫长叹一声，转过脸，琢磨起自己年轻时与江湖勉强擦边的往事了……

……

一路晃晃悠悠，到后面总算是路面平整宽敞了。很快一老一少加一牛来到了一处旅店。

四周雾气蒙蒙的，看来是离那山和海都不太远了。

老车夫将牛车拉到旅店的后院，回到青年旁边，将烟斗点上，深深吸了一口。

“不是我不想赶路，是这牛太老了，得歇息歇息吃点草喝点水。还有我这老头子身体也抗不太住了……”

“我不急，老伯，您休息吧！”青蓝衣袍的青年将葫芦系于腰间，把头上几根杂草摘下，又整了整衣服。一身轻松，看起来颇为悠然潇洒。

“你进去吃点吧，那山里路这么难走，也好补充点体力！”歪嘴老头，笑着从怀里掏出块布包裹的干饼子，放嘴里咬了一口，又塞回将其包好放入怀里，吸了口烟，一脸满足。

蓝袍青年眉头微微皱了皱，不过看老头乐在其中，于是将准备好的客套话咽入肚子，撇撇嘴转身向店里走去。

……

歪嘴的老烟鬼蹲坐在路旁，在这潮湿的环境下，努力嘬着烟，想让自己远离这咸湿的空气。

突然听到远处传来凌乱的脚步声。

“嗯？”老车夫侧过脸望向那片白雾。

从雾气中走出来三人。

一个身形精瘦眼神轻浮的老头晃晃悠悠的走着，像是有什么开心事。他牵着个**岁的小姑娘，其身后还跟着一个身材高大背着巨斧的力士。

老车夫可不敢多看几眼，深知江湖人脾气的他连忙收回目光。可即便这样，还是被那不知道喜得什么的老头子盯上了。

那老头走到老车夫的身后，开口道：“你是这本地人？！”

声音尖细沙哑，透露着一股霸道。

“额，老农是本地人！”老车夫连忙摘下烟嘴起身面对那三人，低着头，小心翼翼的问道：“这位老爷不知有何吩咐呐？”

这老者气息不凡，轻飘飘的瞥了一眼老头，道：“带我们去万魔窟！”

“万……万魔窟！！”老车夫心里一紧，连忙摇头。“那，那地方太危险了！！”

那老者不怒反笑。

“放心，只是让你当做向导，那万魔窟就算再凶险，有老夫在……也不会让你受半点伤害的！”老者说着神色一变，衣袍骤然炸起，翻滚的气浪直接将老车夫掀翻在地。

“嘿，可知老夫实力了！？”

“这，这！”

老车夫慌忙起身，双眼充满震惊，心道这老头难不成是那传说中操纵气力的通穴筑气！？

在他看来淬骨境的武者都是天大的人物了，更何况是那近乎陆地神仙的通穴筑气境界！！

“见识了！！老头子我活了大半辈子，头一次见到您这样的大人物呐！！”

老车夫竟有点感动。自己虽然不是江湖人，但小时候睡没怀揣过江湖故事。如今遇到一个绝顶高手，让他分外激动，去万魔窟也不怎么畏惧了。

那修为不俗的老头很是得意。“既然如此，那就前面带路吧，事成之后黄金百两，可好？”

“黄金百两！？”老车夫惊讶的张着大嘴，都快把那歪嘴扭正过来了！不过一想到进入客店的青年，面露难色。“可，可我还有个客人……要不顺路一起？”

“还有客人？黄金百两还不够你这下辈子的花销吗！？”

“这，这不一样！”老车夫虽然穷，但也明事理。

身手不凡的老者眉头微皱，正要开口，谁知身后的小姑娘突然喊叫起来。

“老爷爷，你别信他的话！！他在骗你！！”

“啊？”

老车夫一愣，目光越过老头，望向其身后的小女孩，心想这三人不是一起的么？不过再次打量那小姑娘，发现他眼里竟含着泪。

“这孩子咋了？”

“你别管闲事，带路便是了！”

老车夫只好唯唯诺诺的点了点头。“我去后院牵牛！”

“不必了，带个畜生作甚！”

“额……”

老车夫正在左右为难之时，突然目光一凝，看到从旅店走出的青年。

“嗯？”

水蓝色衣袍的青年提着刚灌满的葫芦，叼着根剔牙的签子，摸着肚子走出来，竟发现外面多了三个人，加上老车夫四个，竟都在看他。

青年挠了挠脑袋，取出签子扔到一旁面露窘色：“这，这是……怎么了？”

“你就是这车夫的客人？”

“额，对！”青年点了点头。

老头上下打量了青年一番，面露微笑，打消了之前的想法，道：“嗯，淬骨境，还有点用，老夫允许你和我们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