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峻孤傲的背影,背挂一柄绝世神兵银河刀。
白墨终于来到了昆仑山。
玉珠峰——玉虚峰的姊妹峰,两峰东西相望,比肩而立。
白雪苍茫,天地相连。
背上的银河刀乃“红颜”姚抱琴所赠,而白墨此次前来昆仑山,亦是从“白骨红颜”处得到的消息,来向金光、宝象报乱风坡大手印之仇,以及夺回被抢去的圆寂宝刀和春秋。
殊不知变故迭起,圆寂宝刀和春秋此时已由悟天和普甲带下山来。
而金光、宝象多行不义必自毙,分别被曾鼎风和薛智断去一臂,负伤返回吐蕃。
白墨斩杀金光、宝象之心愈趋浓烈,却苦于昆仑山之辽远博大,根本无处觅其行藏。
金光、宝象没能遇上,白墨却意外和另一路行踪可疑的人马撞了个正着。
话说这路人马行踪可疑,委实可疑之极,一行共计六人,正运送着一具棺材行进在雪地间。
白墨是何等眼力,一眼辨出其中托运棺材的四人只是寻常脚夫,而前方领头的一男一女则是身经百战的老江湖了。
只见这男的五短身材,却偏偏生的面如冠玉,美须飘荡,背上负着一只长条布囊,不时发出金属碰撞之声,里面显然装的是兵器。而这女的风姿绰约,烟视媚行,虽然长相一般,骨子里却透出一股放浪形骸的味道,一看便非****。
北武林中白墨未曾听闻有这么两号人物,一时竟也猜不透对方到底是何方神圣。
再看这具崭新的棺材,仿佛还能闻见新鲜木料的气味。
白墨忽然眼睛一眯,内心却是不由一震。那是一种难以名状的灵魂上的波动,似乎棺材里此刻躺着的人,正牵动着自己的心灵。
白墨心中涌起前所未有的玄妙之感,真真实实地感应到了对方内心的呼唤。
屈辱和愤怒像一篷烈焰,熊熊地在白墨的灵魂深处燃烧,就像自己同样被金光、宝象以大手印重创,故对这份浓烈的恨意感同身受之极,可谓刻骨铭心。
白墨何尝不明白这就是传说中的心灵感应,却压
压抑不住此时内心深处如同洪水决堤一般的仇恨,一举抽出了背上的银河刀。
刀光森然。
五短身材的男子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喝道:“兄台何故……”
话还没有说完,不料白墨突然出手,一团凌厉无比的刀光已是临头斩落。
“你个呆子!”一旁同行的女子怒骂道,手上却没敢有丝毫的怠慢,刹那从腰间挥扫出一道赤影,凌空卷向白墨这凶猛非凡的一刀。
只见一条赤色的软鞭,正如毒蛇一般盘旋在白墨的刀锋之上,然而白墨这一刀蓄势而发,劲力惊人,直教女子血气翻腾,差点飞跌倒地,好在这一鞭已经替五短身材的男子解围,男子则以电光火石之速解下背上的布囊,从里面取出五节黑色的钢管,瞬间已连接成了一杆丈八点钢矛。
男子手中长矛一抖,发出一阵尖啸之声,直挑向白墨身前。
此时白墨的刀正被女子的软鞭紧紧缠住,眼见对方的矛尖刺来,身形猛然一转,险险贴着矛尖翻过身躯,飞起一腿踢向男子的胸膛。
这对男女似乎钻研过合击之术,相互配合有方,女子及时收回软鞭,再使一个巧劲,卷向白墨踢往男子的脚。
白墨深知若是被软鞭缠住这一脚,自己将立即陷入被动挨打的局面,到时必然疲于面对男子排山倒海般的矛击,索性凌空使一个千斤坠,疾疾稳住自己的身形,手里刀势再一次席卷而去。
不过如此一来这对男女亦是获得宝贵的喘息之机,瞬间调整了战略,以男子的丈八点钢矛来作正面猛攻,而女子的软鞭则如同毒蛇伺机偷袭,牢牢钳制住白墨的刀势。
白墨以一敌二,双方立时陷入苦斗,剩余一旁的四个脚夫唯恐刀剑无眼,殃及池鱼,抬起棺材躲到远处窥望。
白墨胜就胜在其修炼的是魔门绝学“寒冰真劲”,内功之浑厚非是对方二人可比,兼之女子先前硬接白墨一刀,已添内伤,如此之来更是气力不济,数十招后已被白墨占得上风。
白墨刀法歹毒毋需多提,克敌战略更是狠辣,猝然一刀杀向女子,男子矛尖一偏过来替女子抵挡,却不料白墨
这一刀乃虚招,求的就是男子过来招架,欺的就是长矛应变不暇,真正的后手夺命杀招,已斩向男子毫无防备的面门。
若被这一刀命中,哪怕男子的头颅是精钢所铸,也要脑袋开瓢,奔赴黄泉。
男子根本抵挡不住,女子亦是来不及驰援。
刀锋眼看就要触及面门,忽然一道迅疾的黑影破空飞至,发出“叮”的一声,狠狠地撞击在了白墨的银河刀上,白墨猝不及防,银河刀被这股突如其来的力道撞的一偏,生生砍了个空。
黑影落于雪地,竟是一柄黑色板斧。
白墨恼羞成怒,朝板斧飞来的方向望去,便看到了状如魔神降世一般的普甲。
白墨道:“大和尚,我没去寻你晦气,你倒要来多管闲事?莫非这二人跟你竟是一路?”
普甲却意外的没有理睬白墨,而是瞪着铜铃般的双眼,盯着场中和白墨交手的这对男女,眼中杀机剧盛,形若金刚怒目。
“当”的一声,男子手里的丈八点钢矛忽然掉在了雪地上。
只见这对男女的脸色不知何时已变的异常难看,透露出一股前所未有的惊惧神色,哪怕先前在面对白墨命悬一线之际,也没有显露如此不堪的状况。
普甲额前的刺青格外恐怖,而被割掉双耳的脸颊边更是瘆人至极。
“老大!”男子仿佛再也坚持不住,双膝一软,竟兀自向着普甲跪倒在了冰冷的雪地里。
女子亦是一副心惊胆战、魂不附体的模样。
这时普甲望向白墨,道:“其实我比你更渴望能杀死他俩。”
白墨一挥手,道:“他俩横竖都要死,那我不妨卖你一个面子,和尚你请!”
普甲右手中霍然又多出来一柄黑色板斧,锋利的斧刃格外阴森,而他的眼神更为阴森。
使丈八点钢矛的男子依然跪在雪地里,陷入深深的绝望和害怕之中,而女子稍微好一些,眼看普甲来者不善,已经祭起了软鞭摆开架势。
白墨也不清楚普甲和这对男女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却见普甲似乎又陷入了激烈的思想斗争中,一脸内
心挣扎的煎熬神色。
出家人同仇敌狭路相逢,是选择放下前尘往事,还是一并了却深仇大恨?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你既已一心修佛,又安能再起杀心?”
白墨循声望去,只见一位枯瘦的老和尚带着一名小女孩走到了普甲的身侧,泰然而立。
普甲收起斧子,低头合十道:“阿弥陀佛。是徒儿一时心魔作祟,罪过罪过,还望师父重重责罚。”
“悟天大师。”白墨辨出来的正是悟天和春秋,悟天自是能和白光明比肩的绝顶人物,白墨也不敢造次,只能转向普甲问道,“大和尚你在故弄什么玄虚?”
普甲眼神凝重,却沉吟不语。
悟天道:“昔日‘斧魔’尹荡岳统领洞庭湖十八路水寇,雄踞南方,这离不开他的一对左右副手。其中一位善使丈八点钢矛,唤作‘矛鬼’吕音霸,另一位是名精于鞭法的女子,唤作‘鞭妖’阮禽。”
“必然就是眼前这两位了。”白墨至此已了然于胸,道,“传闻当时的洞庭湖水寇气焰极盛,尹荡岳更叫只手遮天,引来武安军节度使马殷的忌惮,然而洞庭湖广阔浩淼,马殷对这十八路水寇根本莫之奈何,于是联合当时蠢蠢欲动的东海超凡帮,又暗中勾结尹荡岳身边的叛徒,才得以一举剿灭洞庭湖水寇势力。”
这时,一直跪地不起的吕音霸道:“出卖尹老大的叛徒就是我们二人!我们一直以为尹老大您早已辞世,却未曾想您皈依了佛门。今日一遇,实在无颜再见尹老大您!”
普甲道:“吕音霸,你本是我麾下军师,掌握洞庭湖十八路人手的精准部署,如果不是你的背叛,我们根本不会如此轻易覆灭。我自问昔日待你不薄,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吕音霸低头陷入沉痛的回忆,黯然不语。
“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吕音霸身旁的阮禽忽然咆哮道,“当年是我私底下勾结马殷,挑唆音霸他背叛你的!”
普甲道:“果然是你。”
阮禽道:“要怪只能怪你自己,你曾经可以沾花惹草,处处留情,为什么就偏偏不能接纳我?”
普甲道:“一手毁掉我们辛苦拿命建立起来的基业,你的目的只是为了报复我?”
阮禽道:“没错,我恨你!所以当时马殷找上我时,我俩才一拍即合。他曾经承诺于我,朝廷封他作楚王,我就成为他的王妃。虽然事成之后我还是被马殷那天杀的给抛弃了,但谁如你这般铁石心肠,连欺骗我一次都不行吗?”
普甲道:“过去的我习惯了逢场作戏,可是我欺骗谁都行,唯独不能欺骗你。一来你是我帮中的得力副手,二来你难道看不出音霸对你的情义吗?”
“我知道音霸真心对我好,但我要的是你!”阮禽话一出口,旋即看了一眼身旁的吕音霸,于心不忍道,“这只是我当年的想法而已。”
普甲道:“你说得很对,当年的想法。现在什么都烟消云散了。”
谁能想到,昔日洞庭湖水寇被马殷和超凡帮连根拔起的背后,竟隐藏着斧魔、矛鬼、鞭妖三位统领间这样一段恩怨情仇。
白墨叹道:“全是痴男怨女。”
此刻吕音霸站起身来,似乎下了一个艰难的决定,对普甲道:“尹老大,今日您若要杀我报仇,我吕音霸绝不还手,但是只求您念及旧情,放禽儿一条生路,然后尽早离开此地。”
普甲道:“贫僧法号普甲,早已不再是你的尹老大了。”
白墨道:“要杀你俩如探囊取物,尚且还轮不到你来讨价还价!”
吕音霸道:“我技不如人,当然不该多话,可是现在正往此地赶来的几个人,就绝不是你能轻易对付得了的了!”
普甲眉头一皱,道:“你俩现在到底算哪一路的?”
吕音霸道:“尹老……普甲大师,实不相瞒,我俩背叛您之后,本以为可以投靠马殷,却不料兔死狗烹,遭他过河拆桥,无奈只能由超凡帮收留,却失去了一切江湖地位,沦为超凡帮的走狗喽啰。”
普甲闻言亦感唏嘘不已,道:“那么后面赶来的几个人,自然是超凡帮里的精英高手了?”
吕音霸道:“不是一般的精英高手,正是祝帮主他本人领着座下的四位天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