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霁温和一笑,“开年就满十六了,祖父遣她来京,就有这方面意思。”
“要说这事儿,也不着急,得从长计议,京里门阀,世族子弟大多骄奢,不思进取,小门小户,又都上不得台面,我觉得金届秋试仕子里,不乏人才济济,你平时多加关注,保不准就有合意的呢。”
姜还是老的辣,佟阿婆可谓一语中的。
杨霁说:“祖父也是这个意思。”
祖父还叮咛,让他多听听阿婆意见,说阿婆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听她的,错不了。
阿婆笑道:“女孩儿家终身大事最是马虎不得,你身为京都媒官,就有这方面便利,届时,可得你这做大哥的替妹妹把好关才行。”
“杨霁谨记阿婆教诲。”
“嗨,老婆子久没遇上个闲话家常的,你来了,就逮着你叨叨个没完,你不嫌我聒噪,我已经很欣慰了。”
杨霁笑笑:“不会,杨霁喜欢听阿婆说话。”
不像祖父,他们二人说话不出三句,祖父肯定要大发雷霆,老爷子年纪大了,脾气越来越古怪。
“阿婆,饭菜好了。”门口传来大吉的声音。
“嗯,端进来吧。”
大吉将饭菜端进去。
“不知你来,家常便饭粗糙的很,可我敢保证,这是大吉花了心思做的,瞧瞧这配色,多喜庆。”阿婆携了杨霁入座。
大吉还想说,这是花姐做的,她今儿负责打下手,再一思量,花姐是孀妇,此刻提她,确实不妥。
她不是要冒领花姐的功劳,大吉在心里对陶大花说了声抱歉,小心翼翼将菜摆好,中间留空。
大吉站在一旁,等着大利将汤摆上去,等了半天,没见大利有动静,偏头一望,大吉抽气,哪有大利影子?
臭大利,居然没有跟上来。
大吉频频望向门口。
杨霁扫了一眼,一盘炒时蔬,一盘糖醋熘鱼,一盘套四宝,还有一盘虾仁炒蛋,他猜得不错的话,应该还有一道汤。四道宴客菜齐了,又怎能少了最后一道压轴靓汤。
“阿姜又跑哪里去了?”佟阿婆问。
“老板在……”
“来了,来了。”佟姜戈端了汤盆进来,身后跟着拎了茶壶的大利。
大吉伸手要接汤盆,佟姜戈绕过她,径自将汤盆摆在饭桌留空位置,两手揪了耳根,直嚷嚷:“好烫,好烫。”
“可有烫到?”杨霁投来关切一瞥。
佟姜戈摇头,抿唇笑得不行,“没事儿,逗你呢。”
阿婆还在呢,就不能正经点儿。
杨霁拿她无可奈何。
佟姜戈我行我素,冲他挤眉弄眼,一个劲儿傻乐,也不知在笑什么,总之就是心情很不错的样子。
佟阿婆将这归咎杨霁来了的缘故。
将二人的互动看在眼里,阿婆总算放了心,招呼大家:“都坐吧。”
佟姜戈在她阿婆右手边坐了,回头,大吉大利还站着,佟姜戈拍拍身边空位,“阿婆让坐,就紧了坐啊,人多,吃饭才香,你说是不是啊,霁哥哥。”
“阿姜说得是,都是自家人,不必见外。”姑爷开了腔,大吉大利想不坐都不成了。
“既然人齐了,那么,都开动吧。”阿婆持筷,招呼杨霁吃菜。
大吉很有眼色,要帮着盛饭,佟姜戈先大吉一步抢了木铲,“大吉今儿辛苦了,盛饭这活儿,交给我就成。”佟姜戈笑得眼睛眯成了一缝儿。
杨霁接了佟姜戈盛的饭,致谢。
佟姜戈不依:“霁哥哥跟我还客气,真是的,早晚都是一家人。”
他是那意思吗?杨霁一张方正脸呈现可疑红晕。
阿婆笑得合不拢嘴。
臭丫头就是嘴硬,前几天还嚷嚷要退亲,这会儿又好得蜜里调油,合着两人闹别扭,拿她老婆子开涮呢。
不过话说回来,婚期提前未必就是坏事。
“哎,霁儿,你手怎么了?”阿婆突然注意到杨霁持筷的右手背。
原本光滑的手背上呈现四道血绺子,像是被锐物划伤所致,看茬口,像是新伤。
“哦,就在不久前,遇上一只张牙舞爪的小野猫,觉得好玩,就上前逗她一逗,不慎被她给挠了一爪子。”杨霁轻描淡写一番描述,佟阿婆自是信以为真。
“以后可留神了,再遇小野猫,小野狗最是招不得,上回阿姜不是还给一头黄牛撵进了汴河。”说起这事,佟阿婆就心惊胆战。
叫杨霁说,就是那次落水,使得她心性大变,她以前可不会像今天这样,对他动手动脚。
敢讽她是小野猫?
那也总好过他那只大尾巴狼好吧。
大利偷瞄向身边快要炸毛的‘小野猫’一眼,将那笑意憋回去。
到底还是大吉心细,以眼神质问大利笑什么?
大利也不说话,低头扒饭。
“怎么光吃白饭,不吃菜?”佟姜戈夹了菜给大利,将她嘴给堵上,别以为她不知道,她那会儿是在装睡。
“谢谢老板。”
“说了多少次了,饭桌上没有老板,怎么总记不住。”佟姜戈抿了筷子上的油水,夹了虾仁鸡蛋,伸向杨霁,“霁哥哥,也吃菜呀。”
杨霁眼睛盯着佟姜戈伸过来的筷子,表情一僵,“你吃吧,我自己可以够到。”
他从来不吃虾仁鸡蛋,倒不是他吃饭挑剔,主要,他吃鸡蛋会有不良反应。
记得小时候,吃过一回虾仁鸡蛋,他全身起了密密麻麻的疹子,自那以后,他再不吃虾仁鸡蛋,他家的饭桌上,也从来不允许虾仁鸡蛋这道菜上桌。
“阿婆要吃吗?”佟姜戈筷子改伸向阿婆。
阿婆笑着打趣:“你到现在才想起我老婆子,会不会太晚?”
“什么嘛,阿婆居然吃霁哥哥的醋?”
杨霁一声清咳,略显尴尬。
大吉刚要帮杨霁盛汤,佟姜戈麻溜儿放下筷子,抢了汤匙,盛汤,递给他,“霁哥哥被呛到了,快喝口汤,这鸽子汤味道可鲜(咸)了呢,包你喝了……”不想喝第二口。
大利不忍直视,紧紧闭了眼,低头,脑袋快伸到桌子底下去了。
大吉觉得有古怪,大利在回避什么?
佟姜戈一双杏眼巴巴的望着杨霁,笑问:“好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