泯灭文学 第二百四十五章 虚虚实实

杨愈茂不敢从命，这会葬送两千多人的性命。放眼看去，叛军绵延数里的营寨已经已被惊动，十万大军向这里聚集，在漆黑的夜晚掩护下，叛军不知道他们的具体位置，一旦燃放烟火爆竹岂不暴露了自己？正好给叛军指明方向！

卢象升见他没有动静，又命道：“快点！”

“大帅，这不合适吧？”杨愈茂战战兢兢的劝道。

“撤别废话！快点放！再不放，数万人的叛军撒开网找咱们就麻烦了！”卢象升十分急躁的说。

杨愈茂惊怕地回道：“要是点燃了烟火，不正暴露了咱们？”

卢象升不耐烦了，撂下一句话，“虚虚实实，实实虚虚。亏你还带过这么多年的兵还是个参将！”

杨愈茂脸色一红，被羞的无话可说。他已四十多，而面前的卢象升二十多岁就已经是节制三省兵马的平虏将军，可谓大明开国以来守位少帅，荣耀光辉无比，足以羡煞天下所有兵将了。

他既然这么说了，一定有妙计，杨愈茂不敢在多说一句，因为他的那句“亏你带了这么多年的兵还是个参将”，深深地刺激了他的神经。

不多说，他命人卸下剩下的几车烟火爆竹，一字排开几层，准备好后，遥望了一眼离他们并不远的叛军们，轻叹一口气，对已经将火石掏出放在捻上的士兵们轻声命令道：“点吧！”

士兵们手中的火石搽起了火花，点燃了火捻，随即，他们转身离开追上了大部队。

身后，响起了一片的爆轰声，在漆黑的夜色下甚是耀眼，“噼里啪啦”的点点星光引起了叛军们的注意，也惊骇的他们异常慌乱，以为是明军的枪炮！

但很快，他们只听响没见任何伤亡，尤其是火炮炮弹的标志性爆炸，更是没有。

惊慌失措的罗乾象定了下神，不再回跑，回头看一眼明白了，这又是明军玩的疑兵！

“格老子！当我傻啊！老子上你们第二回当就是傻哈儿！”罗乾象挺起胸膛，对着“噼里啪啦”的冒着点点星光的地方骂骂咧咧。

“将军，”一个小将指着那片地方叫道：“明军在那！”

罗乾象翻了一个白眼，不屑道：“那是疑兵！你以为明军会轻易的暴露自己的位置吗？”

“那，咱们该怎么办？”

他四处张望了一下，紧色的说道：“别动，等爆竹响完明军的火炮和火铳就开火了。”

凭着他的经验，明军很有可能在一暗处瞄准了他们，在往前去无异于送死。

“回营吧！”小将战战兢兢的劝道。

“回营？”罗乾象瞪了他一眼，骂道：“明军的火炮说不定正对着大营呢，回去就是找死！好好呆着别动，明军就不知道咱们在哪，也就不会开火。”

“原来如此，将军高明，属下佩服！”小将眼睛眯成一条缝，竖起拇指奉承起来。

罗乾象得意的望着“噼里啪啦”的地方闪亮着的星点“呵呵”的笑起来。

在大营里的奢崇明，惊疑的对左右说道：“怎么只听响声不见动静？莫非又是明军的疑兵之际？命各处小心，说不定明军的火炮就在别处对准我们！”

说着，命军队不要聚集在一块，尽量的四散开来，以防火炮对他们造成更大的伤亡。

卢象升带着他的神机营，快速的向成都城而去，杨愈茂也紧随赶上，不时的回头望去，害怕叛军从背后追上来。

几车的烟火爆竹，不一会儿放完。罗乾象开始绷紧神经，半蹲在地上四处张望，寻找明军火炮的位置。叛军们也不敢乱动，胆大点的都冒着违反军纪的风险在向后退几步，以便能比别人更快的逃跑。

然而，许久都不见有任何动静。罗乾象搞不明白了，他皱着眉头四处张望，却感觉越来越安静，静的只有风声。这似乎很反常。

把心提到嗓子眼的杨愈茂却越来越平静了，身后没有叛军追过来的迹象，反而是越来越远。

他终于明白卢象升说的“虚虚实实”的含义了，在竹林里燃放的烟火爆竹让叛军们误以为这次又是疑兵，所以根本不放在眼里。

这意味着他们安全了，叛军是不会向他们这里追过来的。

卢象升也吐出了一口紧张的气息，终于可以安全的撤离了。

奢崇明在中军营寨里见罗乾象没有动静，士兵们有的半蹲着四处瞄着，有的像是夜猫一样四肢朝地慢慢的向回爬，想尽量远离火铳的射程。

奢崇明怒了，指着畏惧不前的士兵对奢寅说：“我有十万大军，却被区区几尊大炮和几杆破枪吓的畏缩不前，真是丢尽了我彝苗的脸！告诉他们，畏惧不前、退后一步者立斩不赦，前进能缴获一只火铳赏金百两，一尊大炮赏金千两！还有，质询罗乾象，为何不前！”

奢寅得令驱马出营寨大声宣布命令，又对着茫茫的黑夜喊道：“罗将军，大君命你速速进兵，再畏缩不前，必治你罪！”

因他也惧怕明军火铳和火炮的威力，所以也不敢走的太远，毕竟子弹和炮弹是不长眼睛的，何况他是奢崇明的儿子，要是明军能认识他，还不所有的枪炮对准他！

宣布完命令，他立马调转回奔，速度比任何时候都快，他可不想呆在营外成为明军的靶子。

命令一下，罗乾象叫苦不迭，他不缺金少银，可不想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前进，前面一片黑暗根本看不到明军在什么地方，又不敢点燃火把，黑灯瞎火的摸索着上哪找明军？

但大君的命令既下，不遵守不行，只能硬着头皮上，他在后面监督，谁不前进就上去踹谁的屁股，再不行就把刀架到他的脖子上！

叛军们被逼着向前冲，每前进一步就越害怕，说不定明军的枪炮就会响起。

然而，令他们意想不到的是，除了刚才烟火爆竹响起的地方之外，其它方向不留死角的前行搜寻了三里多还未见明军的一兵一卒！

罗乾象感觉不对劲了，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他赶紧带人向刚才烟火爆竹响起的地方奔去，到了那里发现地上是狼藉一片，烟火爆竹的残骸洒落的到处都是。地上还有依稀可见的车轮印迹。

“格老子！又上当了！”他咬着牙恨恨的骂道。

………………

一直站在成都瓮城上连眼睛都不敢多眨一下的熊廷弼，远眺前方，焦急的等待着他们能安全回来。

现在许久不见有枪炮的动静了，半个时辰前还能依稀听到一阵杂乱的爆裂声，现在突然变的这么安静，着实让人揪心。

朱燮元也是焦急，对卢象升大胆的举动的不满的达到了顶点，忍不住的说：“大帅年轻气盛，太草率了，没有步骑兵配合就贸然袭营，太冒险！太轻率！万一叛军合围，咱们谁能救的了他！”

熊廷弼心里也没底，后悔没有好好的劝他，但此时抱怨也没用，只得宽慰地说：“他是圣上钦点的主将，必有过人之处，你我且宽心吧！”

“但愿如此吧！”朱燮元无奈的忧叹几口气。

正当他们俩焦急等待的时候，忽然黑暗中闪现了一抹长长的影子攒动，整齐划一，步伐稳健，井然有序。

这是火枪兵标准的行军步伐，熊廷弼紧张的眼眉忽然绽开，喜道：“他们回来了。”

朱燮元眯起了眼睛，也看到了那长长的影子。

“快，多点燃火把！”他也兴奋起来。

城上的士兵们双手持着火把，将整个瓮城照亮了，火光照的更远，将他们的身影照的更清晰。

城上的士兵们欢呼起来，卢象升凯旋而来。

城门大开，熊廷弼和朱燮元早已在瓮城下迎接他们。

两千八百人毫发未损，皆满面红光入城，杨愈茂更是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入城后第一件事就是向卢象升俯首而拜，叹服道：“大帅神机妙算，今日末将是开眼了。”

卢象升摆手谦道：“将军过誉了，多亏了你那几车烟火，要不然我这两千神机营可就葬身与此了，我也无颜回京见圣上了。”

“大帅谋略过人，末将真心佩服，若不是您的虚虚实实之计，恐怕咱们还不能全身而退。”

“哈哈……”卢象升昂头大笑道：“这都是跟圣上学的！”

………………

几人欢声笑语，在夜晚中甚是响彻。

而在另一个地方，叛军大营，奢崇明铁青的脸色一个个扫视着部下，一个明军的影子没见着，自己倒折损了一千余人，这真是创下了战争史上的一个传奇，明军实现了“零伤亡”！

这对奢崇明来说是耻辱！

看着耷拉脑袋的诸位将领们，他恨不得一个个都砍了，就这么个打法，别说称霸西南，就是能不能保住自己的性命都难说，用不了多久就让明军给剿灭了。

“怎么办？”奢崇明怒气冲冲的吼道：“平日里个个豪气冲天，今日都蔫芭了？”

诸将们不敢吭声，他们知道奢崇明的脾气，也见识到了明军火铳火炮的厉害，他们再豪气冲天也不是火铳火炮的对手啊，那玩意一响死一大片人，他们再有勇气也挡不住明军的炮弹啊！

这个时候唯独奢寅敢说话，他毕竟是奢崇明的儿子。

“父亲，先退兵吧！”

“退兵？”奢崇明瞪着眼睛不乐意，好不容易打打到这里，退了兵岂不前功尽弃，何况对士气的影响很大，明军的士气就会高涨，各处畏惧不敢来救援的明军就会追来！

他不甘心，喝道：“休想！明日命大军主攻南门！我就不信，十万人还打不下成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