泯灭文学 第六十七章 考前夕

最后一次模拟考试被安排在了五月七号，学校为了这次模拟考试，公然连五一劳动节的假期无情的剥夺。www

这是据高考最近的一次模拟考，每个人都不敢视同儿戏。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高三年级的走廊里，到处都挂满了励志的横幅。

十八岁是人生的春天，虽然我们的春天充满忙碌，遍地荆棘。但我们没有选择放弃。

我们怀着彷徨，畏惧焦虑的心情走进高三，可高三究竟是什么样的呢？有人说它是高山，有人说它是帆船，但无论是什么，我想我们这些拼搏的高三党，也终于要迎来胜利的曙光。

模拟考试成绩在考完后的第二天就公榜了。

上官老师第一次浑身轻松的站在讲台上。手中没有课本，没有试卷。

“这次考试大家都考的不错，楼下的公告栏里有这一次的排名，我就不在课堂上公布了。同学们，最后一个月了，恭喜你们都顽强的挺过来，高三生活是生命激流的一段，但是你们都选择了逆流而上，你们真的很棒！一个月以后，我们的师生关系也将结束，祝你们每个人都前程似锦，鹏程万里”

我听着上官老师心潮澎湃，热泪盈眶的话，我内心也是百感交集，不是还有一个月嘛，不是还没有到最后嘛，干嘛讲这些。听了让人心里难过。同学中间已经有啜泣的声音。

“老师，感谢你一直以来对我们的关心和爱护，您虽然犀利，虽然经常训斥我们，但是我们会记住你的每一次谆谆教导，我们的师生关系永远不会结束，您永远是我们的老师！”

关键时刻。班长站出来发言！不过他这几句话说的倒是蛮漂亮的！

半个月后，高三年级组织拍毕业照片。因为是轮流拍摄，所以一大早我们高三一班就开始了。对于拍摄毕业照片我是没有什么经验的，摄影师让站在什么位置就站在什么位置，自己完全没有选择的权利。前排最中间的位置是老师们的，因为我个子中等，被安排站在老师身后的一排。我的两边是平日里不怎么交流的两位女同学，李祉欣因为身材高挑，面容姣好，好多男同学争先恐后的要跟她站在一起。上官和于思洋都站在最后一排。

“来，全体看我这里，笑一笑。对，咧开嘴，很好。再来一张！”咔嚓，摄影师按下快门，毕业照拍摄结束。

然后便是要好的同学三三两两合影留念，有的也会邀请老师合影。我站在一旁，看着那些忙忙碌碌同学们，心中一阵感慨：真的要毕业了吗？这样就算毕业了吗？

“宋思凝，可以合影吗？”

我低头不语，说实话我很想说不可以。但是善良的心地又在作祟。

“好吧！”

等了十多分钟，摄影师才喊我们。背景是那处假山，我们穿着德育中学简朴保守的校服站在一起。

“来，近一点，男孩子离女孩子近一点，别害羞。放轻松！”

我脸上没什么表情。摄影师按下快门那一刻，上官明远把手搭在我的肩上，我转头匪夷所思的看着他的时候，摄影师又拍了第二章。

“两张都要！”上官明远对摄影师说。

不远处是李祉欣正在和一众男生分别合影。那些男生跟上官一样，都喜欢把手搭在别人的肩上。

“上官明远”李祉欣冲我和上官的方向喊。

“什么事？”

“可以合影吗？”

“对不起，我还有一套习题没做！”

上官明远匆匆的回了教室。www我啧啧感叹，这也太冷血了吧，刚刚我要是以这理由拒绝你，那么现在站在这里徒悲伤的就是你啊！好歹人家也是你的前女友，怎么能这么无情，这么冷酷，这么

李祉欣气的直跺脚，于思洋看了我一眼，便把李祉欣拉过去合影了。

接下来班级里开始流行互赠自己的个人写真照片。我也不知道于思洋是什么时候拍的写真，反正班级里人手一张，就是没送给我。也好，反正我又没拍，他若真的给我，我还不知道拿什么作为回礼呢！李祉欣的个人写真无疑是班级里最受青睐的，就连其他班级的男生每每在下课的时候也会堵在我们教室门口，真是一张难求啊！倒是上官明远和我一样，既没有收到，也没有送出去，我想可能他也没拍吧，不过毕竟他是经历过一次高三的人了，想必也已经不稀奇了。

互赠照片持续了两三天才结束。但随即又兴起互赠毕业留言。

每个人都买了大本留言册，看上去很是精美。希望班级上的同学写一些赠言或者寄语之类的话，有些是要好的同学之间互相留言，有的人则选择强制性留言，比如他会把留言册放在第一排的同学那里，每个人都要写，依次传开。这样做的典型就是王大壮同学。

留言册传到我这里的时候，我有些迷茫，这是我第一次给别人写，目前为止还没有收到其他同学的邀请。我不知道是该觉得幸运还是所以我根本不知道该写些什么。我只能翻阅其他同学写的，作为参考。不过都是些冠冕堂皇的话，我总不能照本宣科的抄下来，不真实也不真诚。

苦思冥想了半节课，终于落笔：加油。然后题上我的大名。我就把留言册给了身后的上官。他眼睛瞪的如铜铃，不可思议的看着我。好像我脸上长了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一样。

“干嘛这么看我？”

“你也会帮人写这些东西？”

其实我也想过不写，不是不屑去写，而是不知道怎么写，但是想想，好歹同窗两年，都是缘分嘛，不能太博人家面子，更何况还是王大壮，我曾经还把他打住院了。

“都是同学嘛！不好拒绝！”我略作解释。

“不止是同学，还是追求者！”

“上官明远你是不是找死，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啊！”我拿起他桌上的书作势要打他，他也不躲，翻开我写的那页看了一眼，然后大笔一挥，也写了两个字：加油。就给了他身后的同学。

“我还以为你不会写呢！”

“都是同学嘛！”他学着我的语气！

原来他也有这么世故的一面！虽然没有互赠个人写真，但是我觉得互赠寄语还是可以的，于是我也买了留言册，没有他们的大，但是写几句话应该是可以的。所以班级上强制性留言的第二人粉墨登场，那个人就是我。我也不管平日里他们是怎么议论我的，反正两年的同窗之情，我也不一定是那个群起而攻之的人吧！

时间转眼就来到高考前。依照惯例，考前高三学生会放几天假，以往几届都是放七天，可是到我们这里，就放三天，校方的解释是，放假时间过长，我们会玩物丧志！

不过也好，三天就三天呗，总比一天都没有好！

彻底毕业了，却突然对这个班级充满留恋和不舍，尤其看到我的留言册上，有很大一部分同学对我表示了歉意，我更加觉得两年多来，其实是我凡事过于较真，很多事情也做的不尽如人意，我不能去责怪他们的随波逐流，顺其自然。我想我更应该检讨自己

背着重重的书包，手里还抱着厚厚的一摞书。在最后看一眼教室，我轻声的说了再见。

在经过学校公告栏的时候，我看见了那首我写的诗歌《假如有一天我选择死亡》，可能往事渐渐散去，我也学会不必在纠结昔日的悲伤，所以在重读这首诗，也就觉得没那么难过。驻足了一会，我还是伸手把那首诗摘了下来，我身后会有无数的学弟学妹们要在这里继续求学，我不能让我过去的哀伤影响了他们！

“怎么摘下来了？这么好的文采不应该让后来的莘莘学子顶礼膜拜吗？”上官明远站在我的身边。眼睛盯着我手里的书。

“哪有什么文采，有感而发，真实写照而已！你不是早就走了吗？怎么还在这里？”我奇怪的看着他。他倒是一身轻松，每个人都负重满满，他却连个书包都没有。

“重不重，给我吧！”他说着就上前来接我手里的书。

我后退一步，跟他拉开了距离。

“那把书包给我。”他又上前一步。

“哦，不用。我出门打个车就好。也不远，就不麻烦你了！”我说着就转身往校门走去。

“最后一次。”他在我身后说。

“什么？”我回过头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最后一次送你回家。就算高考之前为你保驾护航，可能以后真的就没有机会了，你要去北方，我要去南方，如果你真的讨厌我，那我保证我们之间从此以后再无交集！我会离你远远的！”他说的有些凄凉。

可是上官明远，我从未说过讨厌你。是我说过什么话，或者做了什么事让你有这种错觉吗？我记得的都是你对我的好。

“好。”我点点头。

他走上前来，把书包从我背上取下来，跨在他自己的肩上，然后接过我手中的书。

这是一种久别重逢的感觉，我坐在他的单车后面，微风拂面，既温暖又有诗意。只是我们都保持着沉默，这让我们之间有些尴尬，我发现我们总是喜欢用沉默来回应对方，似乎我们之间已经有这种默契。我们都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不像我和于思洋，我们之间没有话题禁区。

“有事吗？”他看着我。不再是以前那样嬉笑，也不是冷漠。

“谢谢，一直以来，这两个字都是我最想说的。不管你接受不接受，我都要说。没有你上官，就不会有现在的宋思凝。”我也看着他的眼睛。

“所以呢？”他问，“既然我对你这么重要，你就从来都没有打算以身相许过？”

你看，都什么时候了，他还有心情开玩笑。

“我说的是真的。”我重申一遍。

“我说的亦是真的。宋思凝，你不傻，但却很会装傻。”

他离开，像是什么都没说过一样。只是身形落寞。

上官明远，对不起。

家里没人，爸爸还没回来。虽然我们很久就开始了这样的生活，但今天我却感觉到从未有过的孤独与冷清。

我回到房间，把高三所有的课本，习题，专项练习等都分类打包。是时候跟它们说再见了，虽然它们把我整个高三的阳光都遮挡的严严实实，但是我依然要感谢它们。

翻开留言册，那是高三一班全体同学给我的寄语，就连李祉欣，也洋洋撒撒的写了一整篇。虽然每一个同学的留言我都没来的及细看，但是我知道，他们都写了。

李祉欣写道：宋思凝，可能你并不相信，从一开始，我真的是想要和你做朋友的，无论我后来的目的是什么，成为你最好的朋友确实是我的初衷。

只是我们终究逃不过命运的捉弄，兜兜转转不得善终。好在马上就要分开了，我们可能不会再见面，我想即便有同学聚会，像你这样高冷，不合群，从来不参加集体活动的，也不屑于掺和进来吧。

这一点，你跟上官很像，可很多事情他都在潜移默化的被你改变。但是我不会认输。

无论我们以后怎样，我都会祝福你，就当是曾经的朋友的祝福吧。

我叹口气，李祉欣，当初我何尝不是把你当做最好的朋友，可是后来呢？

没有后来。

于思洋写道：我时常会回忆起我们初中的时候，你总是在课下喜欢用温柔恬静的眼神看着我，也正因为如此，我的心里从那时起就再也装不下其他人。我想你亦如此，我们虽都不善表达，但是好在心意想通。

再后来，你出国，我一个人苦苦等待，我不怕等，我怕的是再也等不到。所以那时候我即便囊中羞涩，但也会极力节省，只为每周打一个越洋电话。

思凝，现在想想我对你的表白实在太过平凡，我也从没有说过喜欢你，但请你相信我，从一开始，我就真的打算给你一场别开生面的爱情，不附庸风雅，不虚以委蛇。很抱歉，我没做到。

我承认，我们短暂爱情的终结，我是存在很大责任的，但是我对你的心是真的。

思凝，无论以后你在哪里，你身边的人是谁，我都会祝福你。

我也很不解，为什么我和于思洋会是今天这样，难道太在乎一个人就会变成今天这样的局面吗？我何尝不是从那一刻开始，心中就再也装不下别人的。可是于思洋，如果以后的几十年我们都要在诚惶诚恐，战战兢兢，半信半疑的猜忌中度过，我会害怕。一生太漫长了我不能辜负自己。

上官写的很简短，只有四个字：爱而不得。

我轻轻的合上留言册，把它放在写字台的抽屉里。

不知道什么时候宋校长回来。他在楼下喊我吃饭。

我收回思绪，整理好情绪下楼。

“今天回来的有些晚，饭来不及做，所以就从外面带回来一些，不过都是你平时爱吃的。”爸爸似乎在解释。

其实我一下楼就看到他有些疲态。

“其实不用那么麻烦的，不用每顿饭都要有菜有汤的。有时候吃不了，都浪费了。”虽然我知道爸爸都是为了我。

“那哪里行，高三本就辛苦，营养要是再跟不上，那身体不就跨了。”说着爸爸不断的往我碗里夹菜。

所以整个高三，只要我在家，爸爸都会认真准备每一顿饭，荤素搭配。他本就酷爱美食，但是为了我他又特意去买了很多美食教材。亲人永远都是这样的吧，爸爸，谢谢你，我都记在心里了。

“思凝，爸爸虽然不想给你压力，但是我还是忍不住想要问你……高考，有没有把握，有没有做好心里准备？”爸爸把头都快要低到碗里去了。

我呵呵一笑：“爸爸，放心吧。”

“你也知道，高考就像奥运会一样，任何情况都有可能发生，爸爸不求你能够像一模和三模一样能够考全校第一，但是我希望你能够正常发挥，我也就满足了。”

“爸，我不会像去年的上官明远一样。相信我！”

我坚定的看着他。他就算学历高，文化高，他就算是校长，可他终究还是我的父亲，一名中国父亲，他同样有着望女成凤的愿望，并且比任何人都强烈。

“还有一件事……”爸爸顿了顿，有所顾忌。

“你说！干嘛吞吞吐吐的？”

爸爸放下手中的筷子，依然犹豫了几秒钟，才缓缓开口，“高考结束，就是要报志愿的时候了。想好去哪里了吗？”

我在心里嘲笑爸爸比我还要脆弱，不就一个高考哪，怎么会这样畏首畏尾的，想问什么就问。

“我想去北方。比如，哈尔滨。”

“哦。我知道的，你一直想去北方。可是北方冬天那么冷，你能受的了吗？”爸爸又重新拿起筷子。

“可是人家那里有暖气啊，人家在房间里都不用穿羽绒服，只穿衬衫就好。不像清湾，一到冬天，我都只想钻到被窝里冬眠。并且北方能看到雪，每个冬天都会下好几场大雪，可以堆雪人，打雪仗，爸爸，你知道吗？我从小就喜欢雪，可是你看清湾，从我记事起，就没下过一场像样的雪。”

爸爸只是一味低头吃饭，对我说的话并不做回应。

“爸，你说呢？你觉得我说的对不对？”

“对是对。可是你不觉得远吗？”

“清湾倒是很近，可是清湾有什么好大学吗？”我反问。

爸爸再也没有说话。我说我是后知后觉的人，一点都不假。爸爸的话已经说的那么明显了，可是我却没有听出任何的不对。

吃完饭，我回了房间。爸爸嘱咐我早点休息，不要有任何思想包袱，但是我觉得爸爸的包袱比我还重。

六月的天气晚上还有些清凉，燥热的七八月还没有到来。我想这对一个怕热的人来说，无疑是一件开心的让人跳起来的事情，这就意味着，高考的考场里，一定不是酷暑难耐的。

一个人坐在床上，看着窗外一点点升起来的月光，我突然想起那个叫付宁的女人，如果她知道她的女儿三天以后将面临人生第一次大考的时候，她会做何感想。会不会偷偷的回来看我一眼，会不会也会给我送上人生寄语，会不会像其他考生的父母一样，苦苦守在考场外面，等我出来，为我送上一瓶水。

只是痴心妄想的人最愚蠢。在她眼里，女儿和丈夫都一文不值，一场考试又算的了什么呢？

第二天一早，爸爸把我叫醒，让我陪他一起晨跑。我难得想要睡个懒觉，怎么就这么不容易呢。我睡眼惺忪，但是父命难为。

五百米左右。我气喘吁吁的问爸爸：“你平日里不是又一起晨跑的队伍嘛。今天怎么没看到？”

爸爸倒很是轻松，他拉着我右转。

“这是去哪里？”我问。

“爸爸的队伍都在前面的公园里，带你去见识一下。”说着爸爸加快了步伐。

我不甘示弱，紧随其后。我怎么能让一个年刚半百的老头把我甩在后面呢？这不科学。

“嗨，上官老师，早啊。”爸爸很远就跟人家打招呼，还是上官老师？难道他的队伍里，上官老师也是其中一员？

果然上官就跑过来了。他身后是上官明远。

“上官老师早！”

“宋校长早！”

我们对彼此的父亲打招呼。上官老师和宋校长纷纷点头附和“早，早……”

“那咱们一起跑步吧。”上官老师说着便宋校长在前面开拔。我和上官明远对视了一眼，然后跟在宋校长他们身后。

这两个人也不知道嘻嘻哈哈再说什么？笑的那叫一个开心，还时不时的向我们看过来，我想一定是上官老师夸我这个学期进步大呢，不然还有什么能让宋校长笑的这么忘乎所以。

“真的不打算再给思洋一个机会吗？”上官明远问。

好好跑你的步就好了呀，干嘛管东管西的，我并不友好的斜看了他一眼：“干嘛，你想管？”

“我还没那心情，我就是想看看，你是怎么对待一个世界上对你最重要的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