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葫芦藤 第一三四章：相思

杨霞猜错了。

韩临倒不是刻意讨好她，韩临是真的喜欢她，韩临设想过各种可能，他家虽不及杨家门楣高，不及杨家富足，倒也不差，杨霞嫁了他，肯定饿不着，冻不着。

可他摸不透杨霁心思，杨霁之所以带杨霞来衙门，兴许，就是想在他们几个精英媒探中，择其一。

毕竟，杨霞年纪不小了。

这在本朝，过了十五，尚未婚配人家，都算大龄姑娘了，也就是所谓的困难户。

所幸杨霞生得貌美，为她赢得不少筹码。

韩临和杨霞短暂接触，对她印象很好，韩临觉得以他的绝世好脾气，配杨霞的火爆性子，恰到好处。

杨霞出门的时候，沉闷了一晌午的佘云终于出声了：“大人有令，二小姐不能出这道门。”

“我的事你少管，我就出了，你能把我怎么着。”杨霞横冲直撞，胳膊肘别开挡路的佘云，扯了韩临出门。

都走出老远，杨霞回头又瞅了一眼，刚刚不是她错觉吧，娘娘腔也就算了，胸肌也不够瓷实。

咦，就这小身板，还能称呼其为男人？

大哥的眼光真是越来越没品，像这种男不男，女不女的变态，大哥竟也忍得，居然收归麾下，大哥识人不清，前途堪忧啊。

“二小姐。”韩临唤。

“哦，韩大哥刚刚说了什么？”杨霞回神。

杨霞手里握了弹弓，这里瞄瞄，那里瞄瞄，苦于没有目标。

韩临说：“打弹弓其实很简单，手腕不要晃，记住一定要稳，瞄准目标，拉弓，然后……”然后，杨霞手一松，石子嗖的一声飞出去，穿过廊檐下悬挂的竹笼，嗷的一嗓子，整个世界突然就安静了。

韩临张口结舌。

“韩大哥，我打中了耶！”杨霞手舞足蹈，蹦蹦跳跳，指给韩临看。

“我看到了，你打中的是你大哥豢养的爱鸟，相思。”韩临蔫蔫儿道。

“大哥怎么就取了这么触霉头的名儿，相思，相思，嘻嘻，这回一劳永逸，不会再害相思病了。”

韩临哭笑不得，二小姐呀，你闯祸了你知道不？你还是想想怎么跟你大哥交待吧。

杨霞捡了石子，又开始练准头，嘴里还在碎碎念：“练弹弓，不就是练个准头，打不中，谁练那劳什子干嘛？你说是吗？韩大哥。”

“呵呵。”

杨霞总觉得韩临笑得跟哭似的，伸手扯扯他脸皮，“你干嘛一副死了爹的表情，呃，我是说，你笑笑嘛，拉长个苦瓜脸，真的有碍观瞻。”

他能笑得出来才怪，那可是相思啊，杨大人看的比命还重的相思，喂养了好几年，她一来，相思就翘辫子了。

韩临甚至能想象杨大人看到相思尸体时的惊骇模样。

她是杨大人胞妹，杨大人自然不会苛责她，可他就不一样了，弹弓是他提供的，虽说不是他亲手射杀，可也与他脱不了干系。

韩临很苦恼。

他讨了杨霞欢心，却罪了杨霁，得不偿失，得不偿失啊。

“你在心疼这只死鸟？”杨霞道。

他是心疼自己这月余付出的艰辛劳动，付诸水流啊，付诸水流，谁能比他更倒霉？

佘云嘴角微扬。

总算是死了。

她早就说过，佟姜戈那只红豆死了，这只也活不长，果然，这才几天，相思也挂了。

相思红豆本是一对，坊间又叫比翼鸟，顾名思义，一雌一雄。相思是雌鸟，红豆是雄鸟。

当初，杨霁去佟家下定的时候，就是带了红豆去的，佘云就在围观群众里看着，那场面，好不气派，全通义巷的人几乎都去瞧热闹了。

杨霁将雄鸟送给了佟姜戈，告诉她此鸟名叫红豆，要她好生养着，并且告诉她，他留了相思，佟姜戈那时还小，但是她听懂了，相思一定是只雌鸟。

佟姜戈欢喜的很，祖宗似的供着红豆，整日对着红豆，啾啾啾逗个没完。

佘云倒不是觉得红豆长得有多好看，说实话，红豆毛发灰扑扑的，丑死了。

主要还是寓意好，比翼鸟啊，听着都浪漫的很。

比翼鸟死了，是否意味杨霁和佟姜戈的婚约到头了？

“哎，娘娘腔，你笑什么？”佘云的笑，令杨霞十分不爽。

韩临也不忘落井下石一番：“佘媒探，这就是你不对了，相思死了，你居然还能笑得出来？”

这人太阴险，太能装。

杨霁但凡不在衙门里，喂养相思的活，就扔给了佘云，是人都是有感情的，相思横死，韩临没有在佘云脸上看到一丝悲伤，反看到一丝庆幸，韩临对佘云的怨念更深了一分。

“二小姐说的对，相思死了，终于得到解脱，再也不用害相思病，二小姐其实也是修功德。”佘云站在竹笼前，轻飘飘的语气，仿似在说一件事不关己的事情。

“可是佟掌媒要知道相思死了，一定会很难过。”韩临皱了脸。

“韩媒探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佟掌媒的那只红豆早在几天前就不慎摔死了。”佘云一语道破玄机。

韩临惊道：“红豆死了？”

“对，死了，比相思死的还要早。”

韩临沉默了。

比翼鸟死了，这绝对不是好兆头。

韩临又问：“大人知道这事么？”

佘云长叹一声：“大人应是蒙在鼓里，不知情的，你想啊，这种事怎么说都不吉利，换作是你，你会说吗？”

韩临不是不会，他是没胆。

杨霞从他们言谈中，总算听明白了，她貌似闯了祸。

佟姜戈的红豆，摔死，是意外。

可是相思，却是她有意为之。

杨霞有些后怕，大哥知道她射杀了相思，会如何？虽不至让她偿命，大哥一定会追问相思死亡真相，一定会查到是她所为，一定会没收她的弹弓，将她遣送回甘井。

那样的话，她就再也见不到连哥哥了，连哥哥身边那么多莺莺燕燕，她不在他身边盯着，他喜欢上别人怎么办？

有了。

杨霞露出怯怯的小可怜样：“今天还是要谢谢韩大哥教我打弹弓，不过，弹弓总归是男孩子玩的玩意儿，太过凶险，还给你。”

凶器脱手，杨霞松了口气。

韩临觉得弹弓格外烫手，想着要不要扔了，杨霁朝着这边来了，走在杨霁身后的是，陈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