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姜戈搁笔,起身,持了烛火,拉开门。
灯下坐久了,眼睛有些适应不良,佟姜戈站在门边,外面乌糟糟的,乌云遮蔽了皓月,伸手不见五指。
奇怪,她刚明明听到外面有动静,怎会没有呢?
佟姜戈道:“别躲了,我看见你了。”
没人应声。
“臭丫头,跑得倒快。”
佟姜戈反手就待将门带上,然后,门板貌似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佟姜戈下意识探头去看,然后,看到一只沾满血的手,就搭在门槛上。
佟姜戈持灯一照,“大吉!”
大吉了无生气趴在石阶,她身下的石阶全是血痕。
佟姜戈慌了手脚,忙倾身去扶大吉。
“大吉你怎么了?你身上怎么全是血?”
佟姜戈刚一碰大吉,糊了她一手血。
透着烛火散发出晕黄的灯光,佟姜戈清晰看到大吉肚腹竟是被人用利刃洞开一道血口子,血已经凝固,皮肉外翻,惨不忍睹。
佟姜戈忙用手去捂,失口惊唤:“鱼跃!”
往常她只需喊一嗓子,鱼跃就来了,才刚她一连喊了三声,鱼跃都未现身。
难道鱼跃不在?
大吉缓缓睁开眼,唤:“……老板对不起,如果不是我,鱼跃姑娘就不会……她是为了救我才遭人暗算……”
“你说……鱼跃死了?”
怎么可能?
鱼跃功夫很好的,她怎么可能会死?
佟姜戈惊得跌坐地上。
“她人呢?现在哪里?”
大吉抬手指向佟姜戈身后,冯兴儿怀里抱着一女子,惊喊:“姑娘,醒醒,姑娘……”
冯兴儿伸手触她鼻息,早已绝了呼吸,冯兴儿抬头看向佟姜戈,摇摇头:“她,死了。”
鱼跃死了!
她要如何向他交代。
佟姜戈踉跄下了石阶,走向鱼跃,但见她唇色黑紫,左肩呷中箭,显然是毒发身亡。
什么人,对鱼跃下次毒手?
是谁?
“鱼跃姑娘,对不……”身后,大吉双目爆睁,高抬的手重重落了下去。
“大吉!”
佟姜戈的哀嚎声,惊动了东伯。
东伯赶至,看到这情景,亦是一惊:“鱼跃身手了得,怎会?”
“她是替我寻找大吉,才会遭人暗算,都是我的错。”
“身为影卫,她的职责就是守护主子安危,少府君将她派给姑娘,姑娘便是她的主子。”
鱼跃是少府君派给她的影卫?
冯兴儿惊看佟姜戈。
东伯听到外面有整齐划一脚步声至,并有官兵的汇报声:“大人,血迹进了‘缕月云开’。”
佟姜戈等人面色各异。
官兵来得好快。
此事必有蹊跷。
“鱼跃身份特殊,留在此处恐给姑娘招来不必要的麻烦,阿姜姑娘一定谨慎回答官府问话,一切等少府君回来再行定夺,切记,切记。”东伯带着鱼跃尸体跃墙离开。
“搜!”
门开了,哗啦啦,一队持兵械的官差冲进来,将冯兴儿以及佟姜戈团团围住。
“启禀大人,找到了。”
汴梁县令吕良正接到更夫报案,说是通义巷看到血迹,吕良正带兵沿着血迹寻来,就看到了大吉的尸体。
本就浅眠的佟阿婆被惊动,拄了拐杖来了。
“何人在此喧哗?”
吕良正拱手:“下官接到报案,滋扰阿婆休息,还请恕罪。”
“哼,你不在衙门,三更半夜跑我家作甚?”
“正月!”佟阿婆发现了佟姜戈臂弯里已然死去的大吉,捂着胸口嚎啕大哭:“是谁?谁干的?”
“阿婆,正月被人害死了。”佟姜戈悲痛难抑。
“到底是谁,谁害了我的正月!”
冯兴儿道:“不是我说阿婆,阿婆就不该让正月揣那多银钱出门,买个绣线而已,何至用的了那许多,可见阿婆还是放心正月,胜过放心我。”
佟阿婆愕然看向冯兴儿。
“我知道阿婆想给我和大花的儿子见面礼,可也不急这一时半刻的。”冯兴儿暗暗向阿婆使眼色,千万不能让衙门知道大吉去过安王府。
“我还不是怕我撑不到那时候。”佟阿婆总算明白了冯兴儿意思,顺着他的话头说下去。
吕良正勘查无果,摆手,道:“将一干人等带回衙门。”
佟姜戈和冯兴儿以及佟阿婆三人被吕良正带回县衙,一道被抬回去的,还有大吉的尸体。
是夜,县衙大堂。
吕良正连夜升堂。
惊堂木敲下,佟姜戈等三人被提上堂。
无论吕良正问什么,佟姜戈始终拒绝回答吕良正的问题。
吕良正皱了眉头,再问:“佟姜戈,本官问你,午时一刻,你可有派邢正月去过安王府?”
佟姜戈似是呆了一般,盯着地面,除了落泪还是落泪,就是不说话。
“没有,没有,咱们跟安王府素无瓜葛,安王府哪里是咱们能去的。”冯兴儿抢着作答。
吕良正猛拍惊堂木:“本官没问话你,请不要插嘴。”
不说就不说,凶什么凶。
冯兴儿捂嘴,缩了回去。
吕良正再问:“有人看见,邢正月未时一刻的确是进了安王府,你又怎么解释?”
“大人啊,误会,误会,我家那俩丫头是双生花,长得又那般相像,正月晌午一直在家,也就后半晌的时候,我见她闲着,就遣她出门跑腿给我买些绣线回来,也赖我,给了她太多银两,让她剩下钱买些零嘴吃,俗话说财不露白,想是她揣了钱给人盯上,才会招来杀身之祸,都是我的错啊,老天要收就收了我,反正我也活够了,可正月还那么年轻,却被那畜生谋了财还害了命去,求大人,一定要为正月做主,缉拿元凶归案!”
吕良正问:“佟高氏,恕本官多嘴,你买绣线作甚?”
“是这样的,兴儿和大花呢再有两日就成亲了,而我,年事已高,没多少日子好活,恐见不到兴儿的孩子出世,我又挺喜欢大花那孩子,她在今明后那阵子,一直挺孝顺我的,我就想着绣双虎头鞋给兴儿和大花的孩子,做个念想,事情起因就是这样。”
很显然,佟阿婆没说实话。
轮到冯兴儿,就听他道:“大吉,哦不,正月呢比较贪嘴,又比较实诚,阿婆给她多少钱,她就带多少钱在身上,这不,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此案疑点重重,隔日再审,退堂。”吕良正拂袖暴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