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幽记 第4章 青刃

林哲在医院里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绷带缠成了木乃伊。

连呼吸都带着痛，稍微那么一动，疼得龇牙咧嘴。

“哎哎，阿哲你别动，有什么需要让薛锐他们来。”

循着声音，林哲稍微侧过头，发现旁边床位是狄皓。

不过他伤得没那么重，已经能坐起来了。

“口渴吗？”这边薛锐拿着一个带吸管的被子过来了，“来，喝口水，慢一点。”

林哲吸了一口，温水浸润了干渴的齿颊和喉咙，慢慢地咽了下去。

喝完水神志也清醒些，渐渐地记起之前被打的事情。

“狄皓，抱歉……”

“说什么呢，我只是受了点皮肉伤，你可是伤筋动骨啊。那个臭小子打断你三根肋骨，还把你的脚踩断了，简直是畜生！不过他们俩也没好到哪里去了，一个脊柱断裂，一个颅骨骨折。”

“什么？！”

林哲十分惊讶，打人的伤得比自己还重，突然回想起昏过去之前出现的那道快如闪电的黑色身影……

“你知道是谁救了我们吗？”林哲很好奇那人的身份。

“不清楚哦，我醒来的时候就在医院了。”

薛锐也说：“我们也不清楚是谁干的，指导员赶过去的时候，你们俩个躺在地上，他们俩一个挂在树上，一个嵌在树心里。”

狄皓兴奋地问：“哎，你们说，这么狠的角色，会不会是优级生？”

“应该是吧，不过出手也太重了，这俩人就算医好也废掉了吧。”

林哲叹了口气：“他们这是何苦……”

“阿哲别同情他们，他们打咱们的时候也没手下留情。”狄皓还是忿忿不平，“这就是丛林法则，弱肉强食。”

“我没同情他们，我只是担心这么一躺，课程又要耽搁好些天。”

虽然现代医学的接骨术已经能让患者在短时间内康复，但没个两三星期也别想活蹦乱跳。

“这不正好有个借口休息嘛！还连带薛锐也能出来透透气。”

“给你添麻烦了，薛锐。”

“不麻烦不麻烦，这小子乐着呢！来，小薛，给爷削个苹果。”

薛锐气得踢了一下床脚：“别以为是伤号我就不敢揍你了！”

“我去，悠着点！爷身上还有伤呢！”

林哲笑了笑，不去看他们吵闹，心里头又闪过那道黑影。

为了能尽早复课，一个星期后，林哲就开始下床走路了。

虽然伤处还隐隐作痛，他还是咬着牙做复健，没过多久就浑身大汗。

“阿哲，歇会儿吧，负荷太大也不好。”

“嗯。”

林哲只好坐下来休息，看着身边的狄皓，因为基因条件好，恢复得比自己快。

“怎么了？我中午吃饭嘴巴没擦干净？”

“没有。”林哲摇了摇头，“我有时候也会羡慕基因改良过的人，你们就像是游戏开挂了一样。考试之前我要复习到很晚才能考个中等的成绩，但是你们整天在课堂睡觉回去翻翻书就能考得很好。运动就更不用说了，像我这样的小个子进篮球队，要拼尽全力才能当个替补，但你们玩花式灌篮就像进自家大门一样轻松。如果不是进入国光，我的人生会像预制好的程序一样，注定枯燥而平凡。但是现在上天给了我这样的机会，我是无论如何也不想放弃的。每个人对成功的渴望是一样的，但我的路会更加曲折。”林哲好像对着狄皓说，又好像在对着自己说，“所以我不能停下，只能走更多的路。”

林哲说着，支撑着身体又站了起来，他的目光又直又亮，总是看向了前方。

狄皓也跟着站起，松松筋骨笑道：“那我也不能再偷懒了。”

在医生的指导下努力复健，林哲和狄皓两周之后就出院了。

除了宿舍的兄弟们欢迎他们回来，回到3班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漠。

林哲也不在意，径直走向自己的座位，谁知刚沾到椅子，“啪”地一声就散架了，连人也跟着一起摔到了地上。

“阿哲！你没事吧！”狄皓赶紧跑过来看。

“没事。”林哲自己站了起来。

大伤初愈，很容易就会弄到伤口，狄皓气得对着其他人大骂：“你们还有人性吗？！这么恶毒的陷阱也做得出来！”

然而没有一个人回复他们，所有人都下定决心把他们当空气，该睡觉的睡觉，该说笑的说笑。

“算了，你骂不醒一群装睡的人。”

林哲蹲下身，查看散架的椅子，螺丝全都被拆掉了，只用胶水勉强糊着。

这种小学生等级的恶作剧，简直幼稚得可笑。

“怎么办？快上课了。”

“今天我就站着上课吧。”

“那怎么行？你还不能久站的！”情急之下，狄皓看上了林哲隔壁的椅子，一把就拉了过来，“先坐这张，反正这人也不来上课。”

“那可不行，这是人家的椅子……”

“啧，管他的，先对付一节课，下课了你再去换把新椅子。”

狄皓说着就动起手来，把散架的椅子搭成原来的样子，放到隔壁去。

这时也快要上课了，大家都回到了自己的座位，林哲也只好跟着坐下。

就在上课的钟声刚响，老师还没进教室的几分钟，一个魁梧的身影大大咧咧地走了进来。

全场学生目瞪口呆，像是看到外星人似的说不出话来。

林哲心想这人是不是走错教室了，从来没见过啊……就见到已经走到了自己隔壁的位置，拉开了椅子——

“等等，这椅子……”

林哲还没把话说完，就听见“啪嗒”一声巨响。

由于他的身型比较大，响声就像山崩，比刚才林哲那下震撼许多。

响声过后，全场更是鸦雀无声。

直到那人气冲冲地跳了起来，随手一拍就把眼前的书桌给拍塌下了。

“这椅子！怎么回事！”

人们都像哑了一样，没一个敢出声。

“那个……对不起，是我换了椅子。”

那人的身高超过了1米9，林哲站起来，才到他的胸口。

长得高大也就罢了，可怕的是那强悍的气场和威压，让人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这种恐惧的程度，远远超过了被纳川扼住喉咙的那一刻。

一滴冷汗从林哲的额头滑过，心想这下完了，刚养好了伤又要回医院了。

班上其他人也都看向林哲，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样子。

谁知那人只是看了林哲一眼，就望向了另一边：“谁是班长？”

这眼神让大家都吓了一跳，齐刷刷地把目光转向坐在中间的可怜男人。

班长只好颤巍巍地举起了手：“我……”

那人走过去，拎着班长的领子提着他站了起来：“身为班长，关爱同学，维护公共财物是你的职责吧？”

“是……”

“那刚才的书桌椅子怎么办？”

“我马上去换！”

那人还不让他走：“不只这一次，以后要是让我发现教室里头有破桌子烂椅子的，我都找你……行不行？”

“行行……青刃同学你先用我的桌椅，我现在就去领一套新的。”

这才放开了班长，让他把坏了的桌椅搬出去，又把自己的搬过来。

“哎，我不用你用过的，等会儿新的回来了，你再给我换回来。”

“是，新桌椅到了我马上换回！”

班长一溜烟似的，肩上扛着桌子腰间夹着椅子，跑去了后勤处。

林哲看着平时不可一世的班长，在这位同学面前吓得跟鹌鹑似的。

“没什么好看的，坐吧。”

青峰回过头来拍拍林哲的肩膀，示意他坐下。

林哲坐下，又侧过了声，轻轻地说了句：“谢谢。”

“小事一桩，有什么好谢的？”

“不是这件事，”林哲小声地，“是那天小树林里，谢谢你出手相救。”

那人咧嘴笑了，露出一口白牙：“原来那天你醒着呀。”

没想到在那种情况下，还能把他认出来。

“其实我当时看不清你，但感觉就是你。”

林哲的语气十分笃定，他提拎起班长的那个背影，和记忆中的那道黑影重叠在了一起。

那人不得不侧过身，正视林哲：“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林哲。”林哲伸出了右手，“树林的林，哲学的哲。”

那人也伸出了手，握住了林哲的手。

“青刃。三尺青刃的青刃。”

青峰的手紧实有力，指腹粗糙指骨分明，力道却不像狄皓那样没有分寸。

“青刃同学，你是优级生吗？”

青刃无所谓地：“算是吧。”

“虽然很感谢你救了我，但你出手还挺重的……”

“你个受害者倒是同情起他们来了，放心吧那种程度的伤死不了。”

青刃的语气虽然随意但不像是开玩笑，他对力量的控制还是很有自信的。

“那你把人打成那样，会不会连累你受罚？”

“受罚了呀，你看我不是坐到这里来了嘛。”

“抱歉……”

“不关你事，是我看他们不顺眼。”

“那你平时都在哪儿上课？怎么不见你在这边？”

“在小树林那头啊，你不知道吗？”

林哲摇了摇头。

“呵，有空带你去看看。那先这样，我睡觉了。”

“哎？要上课了。”

“没关系没关系……”

青峰摆摆手，往桌上这么一趴，呼呼地就睡了。

老师进来以后，居然对这个上课睡觉的庞然大物熟视无睹，淡定地开始教学。

林哲这才明白，基因优等生，属于国光的特权阶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