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幽记 第96章 翻身

一个接一个，光怪陆离的梦。www

有一瞬间，林哲觉得自己快要死了，因为他的人生片段开始哗啦啦地放映起走马灯。

一幕幕的往事快速地掠过眼前，从他被青刃重伤，到俩人一起回家看望奶奶，组成光影搭档一起出生入死地完成各项任务，第一次接受勋章，第一天到第七军报到，从国光军校接过了毕业证书，通过赫征设置的重重考验，那年夏天看过的那朵昙花，和赫征第一次见面时的下午茶……但最让他心动的还是那句：“阿哲我相信你！”

被他所发现，被他所帮助，被他所拯救……没有他，也就没有今天的自己。

林哲想要留住那个笑容，但是走马灯却把那个让他留恋的影像迅速地带走。

时光在快速地倒流，林哲有时是个旁观者，有时又是个参与者，甚至分不清有些是不是自己亲身经历过的，为什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童年的记忆已经变得模糊，记不清儿时的玩伴的脸，也想不起他们的名字。

隐约看着一群五颜六色的孩子跳着叫着，歌声笑声远远地传来又飘走了……

走马灯播放完毕，仿佛生命也走到了尽头。

就在林哲沉睡之外的世界，是一片紧张而忙碌的手术室。

这场精密的手术直接实施者是一台高精度的机械手，如针一般的细微手臂，可以帮助修复人体之中最复杂细小的神经系统，把这种传导重新连接起来。

实际操纵机械手的，是在另一间玻璃房里的医生们，他们已经将特定程序输入机械手让其自动操作，但是人体是一台复杂的精密机器，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意外情况，所以即使演练过数十次，医生们依然要在高清屏幕前坐镇，留意病人的一切变化。

刚开始的时候，情况还算顺利，机械手根据程序像绣花一样细致地工作着。

移除断裂的脊椎，植入新培育的健康脊椎，再进行最重要的脊髓神经系统修复……

一切进行得有条不紊，每个人都各司其职紧张有序。www

然而高风险的手术就像是在高空走钢丝，不想遭遇的大风还是来临了。

“病人的血压急速下降！83……79……65……”

“心跳频率下降！”

“是不是要把手术停下来，先进行抢救？”

在这种情况下当然是挽救生命最重要，但是神经系统连接手术最忌中途停下，因为一停下会造成更大的损伤，以后就再也连不上了。

存真咬了咬牙：“手术继续！”

他带着人走进了手术室，亲自动手抢救林哲。

要么就轰轰烈烈地去死，要么就堂堂正正地活着！

你要死的地方，不应该是在这张手术台上，不应该是现在！

“病人的血压持续下降！”

“心跳越来越微弱！”

“毕竟是个自然人，熬不过这一关的……”

“都让开！”存真愤怒地吼道，“我自己来！”

前方已经无路可走了，往下望去是漆黑一片的深渊。

林哲站在那里，不知道会是谁来接他？

幸好尽头等待他的不是黑白无常，而是一个冷脸白衣的男人。

“你要睡到什么时候？快醒醒！”

林哲眨了眨眼，脑子还有些模糊。

从他眼中看着的存真角度有些诡异，他的角度是从上往下看的，存真则是在抬头看他。

“我怎么被吊起来了……”林哲哑着嗓子说道。

还是说他已经死了，变成天使在天上飞了？

“你做的是脊椎手术，为了不压迫到伤口，现在只能趴着睡。”存真解释道，“为了方便和你说话，这床就只能升高了。闪舞小说网www”

林哲慢慢消化着存真的话，慢慢地问了句：“手术结果怎么样？”

存真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默默地把眼神挪到一边。

“你直说吧……什么结果我都能接受。”

“手术的结果……”存真拐了个弯子，“当然是成功了！你也不看看你的主治医生是谁！”

“你怎么变成这样了……”林哲叹了口气，“我大概是看到了一个假存真。”

但是你真是不擅长说谎，刚刚微微勾起的嘴角已经出卖你了。

不过还真是很少见你这么高兴啊，虽然极力地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谢谢你，存真。”林哲微微笑道，“为了救我，一定花了不少力气。”

“别自以为是了，我只是做好自己的工作而已。”存真别扭地说道，“这几天都要好好趴着，暂时不能饮水进食，也不能随意乱动，有什么事按服务铃。”

“遵命，医生。”

在这里，存真才是最大的，不论是谁都得乖乖听话。

林哲只得遵照医嘱趴在床上养伤，不能饮水进食，只能靠营养液吊命，身上插满了管子，吃喝拉撒都在床上。

不能吃喝还不是最辛苦的，辛苦的是得像棵植物一动不动，就像是灵魂被禁锢在一个金属盒子里头，心里躁动却无法动弹，生怕牵扯到伤口延缓了治愈的进度。

还有就是疼痛。麻醉的效用过去之后，伤痛在所难免。

被刀切割开的皮肉在疯狂叫嚣着，新植入的脊柱也在闹着脾气，身体对于外来者的介入也在抗议——虽然这个外来者也是自己的基因培育出来的，属于手足兄弟。

对于这些疼痛，林哲却甘之如饴。

疼痛证明他的身体也在重获新生，就如同枯枝在焕发新的活力。

身体在排斥的同时，也在慢慢接纳着，疼痛的感觉，总比完全没有感觉要好，至少疼痛证明你还活着。

痛苦无可避免，但熬过去了就是条汉子！

为了能够重新站起来，即使再疼再难受，林哲也能忍着。

这段时间存真没再来看他，给他换了负责复健的医生。

他们每天都尽心尽力地检测林哲的身体，查看他恢复的情况，制定恢复的计划。

“恢复得不错，先生。”医生温声道，“您的身体已经慢慢接纳新成员的加入了，没有特别的排斥情况，您有很顽强的生命力。”

“那我什么时候才能自由行动？”

“还早着呢，慢慢来吧。恢复到什么程度要看个人情况，千万不能操之过急，我看至少也需要半年时间。”

“半年……”林哲喃喃道，“真长啊。”

但是没办法，还需要耐心等待。

趴在床上休养的这段时间，唯一解闷的就是看一看床底下的视频。

林哲每天都要看一下时事信息，让自己不至于和世界脱轨。

目前最大的新闻，莫过于元首公开了“第七军”这支神秘部队。

传言中的“最强之师”终于走到了阳光底下，以威武文明的形象展现在公众面前。

官方还特别介绍了几位军队代表，一个个军装笔挺英武帅气。

林哲看了一眼，几个派上场面的都是赫征身边的文职工作人员，真正为这个国家出生入死的英雄们，不是奔忙在执行各种秘密任务的路上，就是躺在医院里养伤，又或者，已经长眠在了烈士公墓里永垂不朽。

但即使是文职人员，也是改良人中千挑万选的，他们的身手和口才，足以镇住围观的群众了。

果不其然，民众所表现出的对优秀改良人的崇拜和追求，变得更加盲目疯狂。

短短半个月时间，搜索“如何变成顶级人类”的资料已经爆满了所有网站。

而对于改良人的某些副作用和潜在风险，却只是轻轻带过或避而不谈。

为什么要营造这样的社会氛围？

赫征啊赫征，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林哲闭上眼睛轻叹口气，什么都不想想了，不如千秋大梦一场。

就这样趴了一个星期，医生终于下了道圣旨，恩准林哲可以尝试翻身了。

林哲如临大赦，感动得差点要跪下谢主隆恩。

天知道不能动弹就这么趴着有多么惨！简直是无比残酷的酷刑！

神经系统也在慢慢恢复，腰部以下渐渐有了知觉，但感觉麻麻的，还是不听使唤。

“就像是换了一个身体一样，好像他们都不是自己的……”

“这些都需要一步一步来的，先生。”

护士们想上前帮忙，被林哲婉拒了。

“谢谢，我想自己一个人试试看。”

林哲先是用双手按在着床板上，支撑着上身慢慢地起来。这个动作他这两天都在反复练习，所以难不倒他。胸腹支撑起来之后，重心缓缓地转移向左臂，另一只手支撑右肩向左侧挪移。上身转得倒是挺快，问题是腰下部分还不听指挥，冷冷旁观着就是不肯动。等林哲上背靠在床上之后，不得不用手来翻臀部和大腿——想不到这些不听话的家伙还挺重的，腾挪了半天，才算倒转了位置。

一阵折腾之后，林哲已经出了一身薄汗。

“感觉怎么样？”医生微笑问道。

林哲高举着双拳大喊：“我林哲终于翻身了！”

虽然翻个身也使出了吃奶力气，但双腿已经算是尽力配合了，接触的时候也有了触感，这已经是难得的第一步！

“祝贺你！这说明你的神经系统连接起来了！”

医生和护士们，高兴得鼓起了掌。

林哲喘着气笑着，感觉再一次获得了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