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幽记 第97章 蹒跚学步

就像呱呱坠地的婴儿，一切都得重新开始。闪舞小说网www

学会翻身只是第一步，离下地走路还远着呢。

林哲现在做得最多的就是按摩下肢的各处肌肉，有时还要用微弱电流刺激一下那些慵懒沉睡的神经，让他们尽快恢复活力。

林哲渐渐地能在床上翻来覆去了，也能靠在床上坐一会儿，身上的管子也可以拔了，自己喝水进食解决生理，慢慢地有了点“人”的模样。

再过了两个星期，他终于可以动动自己的脚趾头了，这算是大脑指挥中心和身体最远处的同志联系上了，林哲一边转着脚趾头，一边高兴地笑着。

但这还远远不够，他的下肢各处肌肉仍然酸软无力，甚至连抬腿都困难，更别提要走路了，现阶段还只能坐着。

手术后的第5个星期，林哲的恢复情况良好。

一直升在高处的床，终于被放回到地面了。

这也就意味着，他可以尝试下地了，其意义不亚于远古时期海洋生物第一次爬上陆地。

当然不是双脚着地，而是坐上了轮椅，但也算是有了质的飞跃，毕竟活动范围扩大了。

用的还是擎天给他做的那款“意念轮椅”，开起来速度贼快护士在后面都追不上。

当然，能自由活动之后，林哲去的最多的还是复健中心。

他当然希望能够尽快站起来，这样才能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但是他的双腿肌肉已经退化得厉害，看上去就像是两根芦柴棒，根本不足以支持他站起来。

康复中心给他安装了两条机械腿，以电池供应电力，通过传导技术，只要动用腰部力量，就可以让笨重的机械腿前行。这是一款专门用来帮助腿部残疾人士行走的辅助工具，全身的重量几乎都承载在机械腿身上，使用者只要动用腰臀力量就可以了。

即使如此，刚刚装上机械腿的林哲，自己尝试站起来的时候，依然摔了个狗吃屎。

被人扶起来后，也只是笑了笑说：“这可比小孩子学走路难多了。”

但是只要有希望，就决不能放弃！

相对于那些没有条件也要奋力站起的残疾人，拥有着世界先进技术辅助的林哲已是非常幸运的了！

有了机械腿之后，扶着栏杆，算是站起来了——5个月来的第一次！

这视觉感受真是好太多了，让人忍不住热泪盈眶。

依靠着栏杆，花了好大的力气，终于迈出了第一步。

虽然这些都是依赖机械腿才能完成，但林哲相信，有一天他也能独立行走奔跑，变回一个正常人。

现在林哲每天的时间都泡在了康复中心，除非医生警告他再练下去会造成肌肉劳损，不然他会一直不停地练下去。

经过十来天的苦练，他已经能用机械腿行走自如，但是一旦偷偷解开机械腿，尝试自己独立站起来时，双腿依然软得像面条，刚使上劲就立扑，气得他在地上重重地捶了一下。

“先生，要耐心，什么都不是一蹴而就的啊。”他的按摩师一边帮他按摩，一边安慰道，“您伤成那样还能活下来，又闯过了手术那一关，已经是很了不起了。”

“谢谢……但是我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如果不能变回正常人，那以前的努力就都白费了。”

按摩师只是笑笑，不懂他说的“很长的路”指的是什么路，只是在心里想，这可真是位倔强的病人啊！

就这样又过去了一个月，林哲的腿也在缓慢地恢复。

虽然还不能用腿独立行走，却也已经摆脱了栏杆和拐杖这样的辅助工具。

他知道不该心急，但内心却饱受煎熬。

中间休息的时候，望着窗外瓢泼的大雨，难以冲散心中的迷茫和焦虑。

“走得还不错嘛，恢复得挺快的。”

听到背后传来的声音，林哲转过了身。

自从自己手术醒来之后，存真就没有来看过他。

林哲也知道，他肯定是有更重要的事去忙。

现在突然过来，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今天怎么这么有空？过来指导新人走路？”

林哲穿着机械腿，像只笨拙的鸭子，一摇一摆地朝存真走了过来。

“你毕竟是我的病人，要是没有好好恢复的话，那我的努力不是功亏一篑了。”

俩人一起走进了休息室，关上了门。

“说吧，找我有什么事？是关于青刃的吗？”

林哲刚一坐下，就迫不及待地问存真。

存真点了点头，也不跟他卖关子了：“对青刃的身体研究已经告一段落，他体内各个地方的细胞都被我们抽取做基因研究了。上头决定把他放逐到一个无名小岛上，具体是哪里没有人知道，下个月就会实施。”

林哲听了，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问道：“他现在的情况怎么样？就这样让他自生自灭吗？”

“他的身体已经无大碍了，基因修复得很快，伤口全都愈合了。但是精神状态还是很差，已经有很长时间不说话了，谁来了也不理。”存真向林哲解释道，“他现在仍属于高度危险人物，不能让他在人群密集地带。长期关押对他的精神状态也不好，倒不如转移到其他地方去，这样也是要保护他。你放心，那里也有专业的医护人员，会对他的身体进行调节控制的。”

“我能跟着他一起去吗？”

存真深吸了口气：“不能。林哲你……你的身体休养好之后，就会安排你退役。”

存真说这句话的时候，几乎不敢看向林哲的眼睛。

林哲冷笑了一声：“一个放逐一个退役，这就是我们最后的下场。”

他心里明白，从第七军里退役将意味着什么……

送去做局部洗脑，从此离开这个世界，和这里的人也再无瓜葛。

“阿哲，这也是为你好……”存真劝说道，“老实说谁也不知道你的身体能恢复到什么程度……而且即使恢复了，你也不适合在第七军这种高强度训练和作战的部队里头服役了。”

“道理我都懂，但我做不到。”林哲的情绪突然失控，朝着存真大喊了起来，“我做不到就带着这样的结局离开！”

存真沉默地承受着林哲的感情发泄，作为朋友他只能拯救他的生命，却掌握不了他的未来。

“对不起……”

林哲难过地抱着头，深吸了好几口气。

“想哭就哭吧……这么多年了，我们都明白你的付出。”

林哲擦了擦眼底的泪，昂起了头。

“抱歉，现在还不是哭的时候。”他支撑着身体，艰难地从座椅里起身，“谢谢你带来的信息，我要去练习了。请你转告给青刃——我没有放弃，一个月后，我会自己站着去见他！”

林哲说完之后，打开了房门，离开了休息室。

自此之后，林哲更加拼命地练习走路。

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这双腿将决定他的命运何去何从。

他毅然地卸掉了机械腿，这东西虽然好使，但长期依赖的话只会让他恢复得更慢。

但是卸掉机械腿的一刹那，他就毫无疑问地摔倒了。

“不要扶我！”林哲伸手阻止了来帮助他的医护人员，“请不要扶我……谢谢。”

他一定要自己站起来！

哪怕样子难看连坐带爬……他也要自己站起来！

医护人员给他搬来了辅助椅，让他扶着站起来，往前搬一下走一步。

就这样，林哲开始一步步艰难地挪动起双腿，几乎每走一步都会留下他滴落的汗水……

好不容易走了一段路，双腿突然像失去灵魂似的，完全不受控制地往前一软，连人带椅一起重重地摔到了地上！

虽然神经系统重新连接上了，有时候还是会突然间联络中断，这几乎是不可避免且无药可治的，重点还是得看个人恢复情况。

医护人员于心不忍，再次上前伸出援手，但林哲还是挥了挥手，不想要任何帮忙。

躺在地上歇了一会儿，先把高高的辅助椅重新搬好，再顺着椅子爬起来，紧抓着椅子再次搬一下，走一步……

除了必要的休息，林哲连续不断地走了大半个月。

整个医院里里外外都被他走遍了，从大厅到楼梯间，从病房到厕所，从食堂到外面的花园……经过的人们总能听到辅助椅挪动的声响，还有虽然缓慢却很坚定的脚步声——这是林哲坚持不懈的声音。

人们知道他不会接受帮助，哪怕是在楼梯间摔下，因此也不再投以怜悯的眼神或者多余的帮助，而是尽量在危险的地方铺好软垫，在他经过时让开一条路，然后微笑着对他说：“早上好，林哲先生。”

“早上好，玛丽小姐！今天天气真好，我去花园里头走走。”

“是的，月季花都开了，风景很不错呢。”

像这样平常的对话，就已经足够了。

把他当成一名正常人来看待，便是对他最好的尊重。

人们每天都能见到他乐观又积极的身影，即使双腿不便也依然挺直了腰杆，像是一棵风吹不垮的白杨。

然后某一天，再见到他时，人们惊奇地发现每时每刻都跟在他身边的辅助椅不见了，代替它的是一根优雅的手杖，衬得他像是位风度翩翩的绅士一样。

虽然刚用起手杖的时候，也会出现狼狈的摔跤状况。

但是大家都相信，有一天手杖也会退出，他们一定还会见到那位军装笔挺走路如风的林哲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