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幽记 第161章 空白

林哲终于醒了。

青刃又惊又喜，手忙脚乱地去按医生铃。

存真进来之后一看，林哲果真醒了，心想青刃这家伙还是有点用的，但是既然林哲已经醒了，青刃又变得没什么用了，存真以“不要打扰他”的借口，又把青刃赶了出去。

存真带着一帮医生给林哲做检查，发现他的目光呆滞静止，视线直直地望着一个方向，似醒非醒的样子。还好他对于光线、声音和触感都有反应，证明身体还是正常运转的。医生们又把他搬去做了磁共振扫描，脑部细胞在渐渐恢复了，虽然脑电波还很微弱，但还是有生命力的。

林哲总算又熬过了一关。

不过他还没有开口说话，全程安静得像一个听话的孩子。

存真安慰他，告诉他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叫他安心休息。

他看了一眼存真，又闭上了眼睛，疲惫地睡过去了。

他的大脑还在修复状态，每天都要像婴儿那样睡上十几个小时，这让他看上去和普通病人没什么区别，一切还算是正常。

但是很快，林哲的问题就显现了出来。

在醒过来之后的第三天，林哲终于开口说话了。

但是，他看着每天都来给他检查身体的存真，问的第一句却是：“请问……医生，你知道我是谁吗？”

存真看着林哲，那眼神茫然得如同一个迷路的孩童，应该是思考了好几天都没得到答案，最后只能开口向外界询问了。

“你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了？”

林哲轻轻地摇了摇头，看上去有些委屈。

“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这个问题难度更大了，林哲又摇了摇头：“我只知道你是医生……这里应该是医院？”

“你能看出这里是医院，说明逻辑能力还算正常，现在给你测一测智力。”

存真让人拿来了一套测试智商的试卷给林哲做，林哲对着平板电脑，由简单渐渐到高难度的题目，默默地选择答案。

做了将近半个小时，才答完了测试的10道题目。

存真看了一下，答对了4道题，对于一个刚刚恢复思考的伤者来说，已经算合格了。

也就是说，林哲的智商没有出现什么大问题。

“你做得很好了，至于‘你是谁’这样的问题，你再休息几天，好好想想答案，说不定就能想起来了。”

林哲点了点头：“谢谢医生。”

这大概是他有史以来最听话的一次了，乖巧地信任着存真这个医生。

要是一直以来都能乖乖听话，也不至于伤成这样……

存真叹了口气，心疼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林哲的这种状况，他是有预料到的，这已经是比想象中的要好了。

至于其他的情况，还需要时间慢慢恢复。

出了林哲的病房，存真还要面对一堆前来探听他情况的亲友们。

这里面就包括了青刃、青鸟、擎天、良翼，还有他带出来的那批队员们……

由于存真拒绝他们去探望林哲，所以他们只能待在外面，等存真出来的时候，再上去询问林哲的情况。

“阿真，怎么样了？阿哲今天有什么变化吗？我能去看看他了吗？”

这其中最心急的，当然就是青刃了，一直追问个不停。

存真作为权威人士，被众人围在中间，清了清嗓子说道：“林哲今天开口说话了。”

“太好了！”众人一听，差点欢呼了起来。

“都安静点！”存真嫌弃地说道，“林哲虽然表面看起来没什么问题了，但是他的大脑受到撞击之后，记忆区域受到了创伤，造成了记忆丢失的现象。”

青鸟问道：“哎？那他是不是不记得我们了？”

“何止是你们，他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

“怎么这样……那他还能恢复吗？”

“大脑是一个非常复杂的器官，能不能恢复还得看他的自身情况。或许明天就能记起来了，或许全部要从头再来。”存真说道，“从明天开始，我会安排你们三三两两地进去探望他，你们可以伪装成医务人员不经意经过，看他能不能认出你们。你们可以跟他说说话，但不要一个劲的说个不停，他现在不宜接收过多的信息。明白了吗？”

“好的，我们都知道了。”

能去看望林哲，大家都很高兴，仿佛他从未离开过大家，一切又能回到从前。

反倒是之前一直吵着要见林哲的青刃，若有所思地在旁边沉默着。

从第二天开始，林哲的亲友团们，分批混进了医护人员里面，在林哲面前晃来晃去，期盼着他能认出自己。

他们朝着林哲微笑，和他打招呼，偶尔坐下来和他聊聊天。

但是他们遵守了和存真之间的约定，没有提及过去的事，没有向林哲自我介绍，也没有告诉有关林哲的身份……仿佛他们只是第一次见面。

然而从林哲的眼神中，他们已经看出，林哲是真的记不起他们了。

他的眉目都舒展开了，眼神阳光而清澈，和人聊天时，泛开了淡淡的笑颜——一如当初那个刚刚进入了国光军校时期的热血又单纯的少年。

现在的林哲就像一张空白的纸，静静地聆听着每个人说的话，并且无条件地相信着大家。

看着这样的林哲，大家甚至不愿意让他记起过去的事了……毕竟那些往事，大多都承载着他一路走来的痛苦和艰辛。

大家就这样在林哲面前走了一圈，都是满怀期待地来，又百感交集地走了。

结果，亲友们探视了一轮之后，林哲一个也没认出来。

但这并不代表，林哲对于他们毫无感知。

对于这些来探望的人，和普通的医护人员相比，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因为他们的探望，林哲的精神也渐渐爽朗起来。

林哲常常也会想，他们到底是谁呢？自己之前和他们是不是有过什么联系？

“你觉得今天怎么样？”

晚上，存真过来查房，询问林哲今天的情况。

只要一有空，存真就会来看望林哲，虽然他自己也很忙。

他很珍惜和林哲相处的时间，哪怕没聊上什么话，也让他感觉舒服。

可惜的是，这样的相处时间，只有在林哲受伤住院的时候才得以实现，这实在让人伤感又无奈。

可惜林哲却没有把心思放在存真身上，只是呆呆地看着天花板：“我很好，谢谢你，医生。”

“在想什么呢？”存真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我在想最近几天，给我吃药打针的那些医生护士，好像今天都没有来……”

“怎么，今天照顾你的那些医生护士，他们不好吗？”

“不，他们很好……但是他们，好像和前两天的人不太一样……”

存真循循善诱地问：“有什么不一样？你能说说吗？”

“他们好像有话要说对我说，又好像忍住了……”林哲的视线从天花板上收了回来，看向了存真，“他们是不是认识我？”

虽然记不起名字，但是那一张张脸，却有说不出的熟悉感。

这大概是刻入基因中的，即使失去记忆也不会消失的感觉。

存真点了点头：“他们都是你以前的朋友。”

林哲抱歉地笑了笑：“他们都是你请过来探望我的吧？可惜我一个也记不起来了……”

存真安慰道：“不用急着去想，他们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

“好的……”林哲听从了存真的建议，又想起了什么，“但是那个我醒来时在我身边哭的那个人，却没有来看我……”

“你希望他来看你吗？”

“我只是有点好奇，他为什么哭得那么伤心，但是却不像我其他朋友那样来见我？”

说到青刃的时候，林哲看起来有些失落，他还是十分在意那个人的，哪怕已经忘了那是谁。

“那只是一个笨蛋，你也不要太在意了。”存真说道，“我去帮你问问他在想些什么吧。”

林哲笑了笑：“不必了，我想他有他自己的原因吧，我不想让他为难。”

“你不用跟他客气，他可是欠了你天大的人情，你要他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哦，原来我还是那么厉害的人……”

“是啊，以后再慢慢了解你自己吧。”

事实上，他们这帮人，或多或少地都接受过林哲的帮助，所以他有那么好的人缘，也不是白白得来的。

存真吩咐林哲好好休息之后，就离开了他的房间。

出门之后，毫不意外地看到青刃在外面徘徊。

前段时间他还心心念念地想要见林哲，现在却不敢迈进林哲的房门。

“喂，怂货，你在这里犹豫些什么呢？”

连存真都看不下去了，恨不得上去揍他一拳。

真不知道这家伙有什么好，值得林哲为他付出那么多？

“你不会懂的。”

面对存真的指责，青刃却不予理会。

在知道林哲恢复的状况还好之后，转身离开了医院。

青刃和林哲，这种互相拯救又互相纠缠的关系，或许是他们外人所无法得知的。

只有等到合适的时间，他们两人才能达成和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