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途高歌 第九十八章 洞穴里的谈话

“唔……”

跳动的火光、滴答的水声，还有淡淡的臭味……

罗莱雅公主睁开双眼，慢慢坐起，迷茫地四处张望。这里是一处洞穴，似乎很深，漆黑无比，唯有一处篝火发出橘红色跳动的火光。罗莱雅有些混乱，她仿佛做了一个梦，但梦里发生的一切都很朦胧，她似乎遇到了某个故人，可怕的故人，然后她陷入虚无，在黑暗中听到了刀枪与盔甲的磕碰，听到了众人的抗议，听到了某个熟悉的维护她的声音，还有风声，还有咒骂……

“你醒了。”

昏暗的光线下，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罗莱雅向声音方向望去，露出了惊恐的神情，那些恍惚的记忆如同涨潮般瞬间填回她的脑海。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这里是哪儿！”

罗莱雅蜷缩起身子，往后挪了半米，慌张地检查着自己的身体和行头，手一直在腰间寻找着什么。

“这里是德卡利斯东郊的某个山洞，抱歉，拿你做了人质，我也是迫不得已。”

“人质……”

罗莱雅想起那些恍惚间听到的声音，立刻明白了事情的经过，内心五味杂陈，眼睛失神地看着地面好一阵子。

“公主殿下——”

“别，别那么叫我，收起你的虚情假意，要杀我的话，给个痛快吧。”

公主的眼睛有些红，她随手抹了抹，高傲地抬起头，尽管努力在抑制，浑身还是微微发抖。

阿黛拉完全无法取笑她，只是稍微换位思考一下，她就能明白这位公主经历了怎样的思想斗争。她们年龄相差无几，虽出身天差地别，但同为命运裹挟，本该惺惺相惜，只可惜现在，她知她，她却不知她。

阿黛拉站起身，在公主敌视且视死如归的眼神中，慢慢走到她面前，隔着篝火，盘腿坐下。

“公主殿下，我不杀你，请听我讲一个故事，听完，我就放你走。”

“你要给我下咒吗？”

阿黛拉扑哧笑了一声，火光照耀下，她和普通的女孩子没什么两样，干练的金色马尾，清澈的眼睛，火苗在眼眸中跳动，微笑时嘴角迷人的弧度，还有鼻翼几点小雀斑……罗莱雅渐渐地下高傲的头颅，半信半疑地看着阿黛拉的眼睛。

“故事的主角是一个女孩，她出生于西海一座盛产葡萄、胖头鱼和丑扇贝的小岛。她和其他女孩并没有什么两样，硬要说的话，她很调皮，像个男孩。”

“她很早展现出精明的天赋，帮家里打点生意，她的爷爷喜欢她，想让她成为自己的接班人，于是，她开始跟着爷爷做学徒。”

“平静的日子是在她十五岁的某一天被打破的，那一天，她跟着爷爷去大陆给一瓶红酒找个好卖家，他们一直往东，想去奥尔登堡碰碰运气，结果遇到了意外。”

“魔神就不偏不倚地降临在他们歇脚的地方。”

听到魔神，罗莱雅瞪大了眼睛，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阿黛拉没有在意她，她盯着火堆，看着火焰从干枯的木柴中升起，仿佛回到了十二年前的那一夜。

“魔神杀死了她的爷爷，却没有杀她，它把女孩带去了魔域，对，就是传说里的那个魔域。”

“故事到这里会变得有些复杂，一会儿你会明白，女孩的灵魂变成了两份，一份在炼狱继续前行，一份在时间的走廊里沉睡。”

罗莱雅眯起了眼睛，显然非常不解。

“在魔域的女孩遭受了魔神的诅咒，她本会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恶魔，但她遇到了一个男人，她也不知道魔域为什么会有一个人类，而且那人还是龙国曾经一个饱受争议的国王，但事情就这么发生了，就像是命运安排好的。男人给予她帮助，他送给她一样东西，那样东西让女孩的诅咒没有侵蚀她的灵魂，她成了半人半魔的存在。”

“女孩和男人生活了很久，因为一场误会，女孩以为男人背叛了她，与他断了联系，后来再找到他的时候，那男人死了，再后来，魔域出现了一座桥，魔神穿过桥去了人间，女孩也冒死跳了进去。从进入魔域到这里，已经过去了十年。”

“来到人间的时候，魔神已经被打败。女孩很开心，她觉得能回来就意味着能重新开始生活，但她很快发现自己格格不入，她闯了祸，杀了无辜的人，她无法与人正常交流，她忘记了一个正常女孩该有的样子。”

“在痛苦之中，她祈祷，祈祷能回到从前，或是让从前的自己来到现在。这显然是天方夜谭，可让她也没想到的是，男人给她的那个东西引发了神迹，之前提到的，沉睡的另一份灵魂降临到她的身体里。”

“很奇妙不是吗，听起来就像是几百年未曾出现的神迹，女孩自己也难以置信。从魔域归来的女孩，可以称为姐姐，而后来降临的，是妹妹。妹妹刚苏醒的时候，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不仅要适应恶魔的新身体，又要帮姐姐处理一大堆她留下的烂摊子，她一直颠沛流离了两年，才摆平一切。”

“妹妹想要回家，后来她意识到，自己的身份会给家人带去麻烦，她找到了新的目标——寻找破除诅咒的方法，同时，了解一切的真相。她重新出发，用自己原来的名字，来到阿布力思，成为了一名冒险者。她结识了新的朋友，误打误撞进入了玛瑙杖学院……”

罗莱雅早就意识到主角是面前的阿黛拉，听到这里，她还是感到吃惊，但她没有打断，她抱着小腿，将脸托在膝盖上，静静地倾听。

“在那里女孩度过了一段美好的时光，她学习知识，结交朋友，课余去寻找想要的真相，她去过基力安地下遗址，去过德卡利斯，凭借恶魔之躯赋予的强大力量，她即便极力压制，也轻松在学院内崭露头角，第一学期很快过去，在期末，她获得了一个所有学生梦寐以求的机会——参加龙心杯……”

说到这里，阿黛拉抬起头，像一位老朋友，真诚地看着罗莱雅公主。

“这之后一段时间内的故事，我想公主殿下也记得。”

“……”

“事情在那之后就开始急转直下。女孩在晚宴那天用恶魔的力量拯救了很多人，却成为了后来的把柄。她被人控告，在审判前却被救下，一个暗处的敌人，一个自她自以为是地进入德卡利斯地下网寻找情报时就开始跟踪她的势力这个时候才显现出来。”

“他们计划缜密的将女孩从**庭里救出，不求回报，就释放了她，而女孩从下水道里爬出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成了通缉犯。”

“女孩知道自己遭到陷害，但她无能为力，她恶魔的身份摆在那里。她担心自己的朋友，她赶往阿布力思斩断了自己的联系，她想起家人，又赶往家乡将家人安置，前后花了一个多月。”

“当她在异国听闻龙国陷入危机，明知是有人设下迷局，仍然选择只身犯险寻找真相，她来到源头德卡利斯，想找到瘟疫爆发的原因，她想确定自己之前的假设，至少看清暗处敌人的一点点轮廓，结果却如同跳进陷阱的野猪，被整个德卡利斯人民当作一切灾祸的源头，倾泻着怒火。”

阿黛拉自嘲地笑了一声，摇了摇头。

“迫不得已，这个女孩打晕了公主，拿她当挡箭牌，跑到一个山洞躲着。等公主醒来，她给她讲了个故事，就像我们现在这样……”

“……”

火星飞舞，柴火偶尔发出噼啪的炸响，跃动的火苗印在二人的眼眸中，正如她们此时的思绪。

“故事的主角很好猜不是吗。你可以选择相信，也可以选择不相信。”阿黛拉始终看着公主的眼睛，“说实话，我现在很难自证清白，我有时候也怀疑自己，我手上也曾沾过无辜者的鲜血。”

“但我内在依旧是一个人，我十七岁，姐姐比我大十岁，她比我冷酷一些，也会因为重要的人哭泣。我为你家人的死感到抱歉，我对这场瘟疫感到愤怒，但我不能承受这不属于我的罪责……”

阿黛拉深吸一口气，

“你可以走了，顺着风走，外面都是你的人，去找他们吧。”

罗莱雅抬头看着阿黛拉，一语不发，她的眼神很复杂，以她有限的阅历，阿黛拉就像是一个卓越的同龄人，有着非凡的经历，那种气质与传说中的恶魔相去甚远。她很想相信阿黛拉的话，但理智告诉她不能相信一个恶魔。可真正的恶魔会放任她走吗？

“我希望你说的是真的……”

罗莱雅站起来，她缓缓向风刮来的方向挪动，一直正对着阿黛拉，一刻也不敢松懈。

“哦对了。”阿黛拉不知身后的哪里拎出一把剑，把罗莱雅吓得面如死灰。

“别害怕，拿着，这个洞本来是一只独眼巨人的，我把它赶出去了，以防万一，你还是拿着防身吧。”

“谢，谢谢……”

“最后给你一个忠告，小心你身边的人。尤其是位高权重，却不易被怀疑的，他们中的某位才是真正的恶魔之心。”

罗莱雅公主停顿了一下，然后头也不回地快步跑开了。

{“你在这里耽搁这么久就为了讲一个故事吗？她是个聪明坚韧的姑娘，这样苍白的说辞可说服不了她。”}姐姐看着她的背影说道。

{“……一点小尝试，我也知道这很难，所以我没有问她任何问题，在她相信我之前，获取有意义的情报太难了。”}

{“所以下次还是提前配好药吧，我会记得提醒你。”}

{“唉，还是希望能和她做朋友啊，一直靠下药，总觉得不舒服。”}

{“呵，又死不了人。”}

阿黛拉用魔力点亮了一根手指，向着相反的洞穴深处进发，有风意味着还有另一个出口，外面都是寻找公主的军队，阿黛拉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本章完